我欲列樞府，抗章談國事。讜論追陸宣，治平策賈誼。越俎既招尤，狂言亦滋忌。不如來飲酒，陶然且長醉。
我欲負長劍，大海截鮫鯨。犁庭窮絕漠，乘槎泛重瀛。請纓空有愿，投書總無靈。不如來飲酒，兀兀其無醒。
我欲訪崆峒，學(xué)道隸仙籍。饑餐白石糧，渴飲黃金液。大丹匪易成，蓬萊渺無跡。不如來飲酒，一尊聊自適。
我欲希高蹈，世外訪桃源。呼兒狎猿鶴，課仆擾雞豚。白云塞洞口，紅雨亂溪村。不如來飲酒，花下好開尊。
我欲駕扁舟，自署煙波徒。寒雪載一舸，斜風(fēng)過五湖。帆飲桅易折，磯危石堪虞。不如來飲酒，對月傾百壺。
我欲學(xué)老農(nóng)，躬耕來阡陌。春雨長園蔬，香風(fēng)吹隴麥。治畦既病勞，惡歲苦相迫。不如來飲酒，舉觥浮大白。
我欲法陶朱，積產(chǎn)善居奇。寶井騰精氣，銅山擁重貲。鄧氏卒窮餓，石崇反見疑。不如來飲酒，日逐貧兒嬉。
我想要進入中樞機構(gòu)，上書直言談?wù)搰掖笫隆Ｕ钡难哉摽勺芳瓣戀棧螄铰匀缤Z誼。超越職權(quán)招人怨恨，直言狂語也會招來猜忌。不如來飲酒，陶醉著長醉不醒。我想要背負長劍，在大海斬殺鮫鯨。直搗敵巢深入大漠，乘坐木筏漂洋過海。請求出征卻空有愿望，上書獻策也毫無作用。不如來飲酒，昏沉地不要醒來。我想要去崆峒山，學(xué)道加入仙籍。餓了吃白石當(dāng)糧，渴了喝仙藥。仙丹難以煉成，蓬萊仙山也毫無蹤跡。不如來飲酒，喝上一杯自我消遣。我想要隱居避世，到世外尋訪桃源。呼喚兒子與猿鶴嬉戲，督促仆人照料雞豚。白云堵住洞口，落花亂了溪村。不如來飲酒，在花下打開酒尊。我想要駕著小船，自稱為煙波釣徒。冒著寒雪駕著小船，頂著斜風(fēng)駛過五湖。船帆被風(fēng)刮得桅桿易折，礁石危險令人擔(dān)憂。不如來飲酒，對著月亮喝上百壺。我想要學(xué)老農(nóng)，親自在田間耕種。春雨讓園蔬生長，香風(fēng)拂過田隴的麥子。整治菜畦已勞累不堪，災(zāi)年又苦苦相逼。不如來飲酒，舉起大杯痛飲。我想要效法陶朱公，積累財產(chǎn)善于囤積居奇。寶井升騰著精氣，銅山擁有大量錢財。鄧通最終窮困餓死，石崇反而遭到猜疑。不如來飲酒，每日和窮人一起嬉戲。
樞府：指中央政權(quán)機構(gòu)。
抗章：向皇帝上奏章。
讜論：正直的言論。陸宣：即陸贄，唐代政治家、文學(xué)家，以直言敢諫著稱。
治平策：治國的策略。賈誼：西漢政論家、文學(xué)家，曾上《治安策》等。
越俎：越權(quán)行事。尤：怨恨。
鮫鯨：傳說中的海中大魚，這里指敵人。
犁庭：摧毀敵方的大本營。窮絕漠：深入到最偏遠的沙漠。
乘槎：乘坐木筏。重瀛：遼闊的大海。
請纓：請求殺敵或效力。
投書：上書。
崆峒：山名，相傳為仙人廣成子居住之地。
隸仙籍：加入仙籍。
白石糧：傳說中的仙糧。黃金液：仙藥。
大丹：仙丹。
蓬萊：傳說中的海上仙山。
希高蹈：希望隱居避世。
桃源：桃花源，指理想的隱居之地。
狎：親近。
課仆：督促仆人。
紅雨：落花。
煙波徒：指隱居江湖的人。
舸：船。
五湖：說法不一，一般指太湖。
帆飲：船帆被風(fēng)刮得像在喝水。
磯：礁石。
阡陌：田間小路。
治畦：整治菜畦。
惡歲：災(zāi)年。
陶朱：即范蠡，春秋時期越國政治家、軍事家，后棄官經(jīng)商，號陶朱公。
居奇：囤積貨物以謀取暴利。
寶井：產(chǎn)寶物的井。
銅山：產(chǎn)銅的山。重貲：大量錢財。
鄧氏：指鄧通，漢文帝時寵臣，曾獲賜銅山鑄錢，后窮困餓死。
石崇：西晉富豪，后被趙王司馬倫所殺。
浮大白：滿飲一大杯酒。
具體創(chuàng)作時間和地點難以確切考證，但從詩中可推測，詩人可能處于政治環(huán)境壓抑、個人仕途不順的時期。他有諸多理想抱負卻無法實現(xiàn)，內(nèi)心充滿矛盾和痛苦，于是創(chuàng)作此詩以抒發(fā)情感。
這首詩主旨是抒發(fā)詩人理想破滅后的無奈與憤懣。其突出特點是用排比句羅列多種人生追求，又一一否定，強化情感。在文學(xué)史上雖可能不太著名，但生動展現(xiàn)了古代文人在困境中的心理狀態(tài)。
不作蒼茫去，真成浪蕩游。 三年夜郎客，一柁洞庭秋。 得句鷺飛處，看山天盡頭。 猶嫌未奇絕，更上岳陽樓。
湘妃危立凍蛟背，海月冷掛珊瑚枝。 丑怪驚人能嫵媚，斷魂只有曉寒知。
沉沉夜壑燃幽炬，冢入松根逼寢處。 風(fēng)凄月苦知者誰，夜與山前石人語。
手捫霄漢摘天星，腳踏丹梯最上層。 須信神仙足官府，能令雞犬亦飛升。
檀心素面水沉香，一架清陰滿院涼。 莫道春歸無覓處，春歸卻在贊公房。
一燈投宿阿蘭若，雨過涼生夜氣清。 何許秋聲驚客夢，檐間不斷一鈴鳴。
吾家世清廉，故常居貧素，至于產(chǎn)業(yè)之事，所未嘗言，非直不經(jīng)營而已。薄躬遭逢，遂至今日，尊官厚祿，可謂備之。每念叨竊若斯，豈繇才致？幸藉先代風(fēng)范，及以福慶，故臻此耳。古人所謂“以清白遺子孫，不亦厚乎！”又云：“遺子黃金滿籝，不如一經(jīng)。”詳求此言，信非徒語。吾雖不敏，實有本志，庶得遵奉斯義，不敢墜失。所以顯貴以來，將三十載，門人故舊，亟薦便宜，或使創(chuàng)辟田園，或勸興立邸店，又欲舳艫運致，亦令貨殖聚斂。若此眾事，皆距而不納，非謂拔葵去織，且欲省其紛紜。中年聊于東田間營小園者，非存播藝以要利，正欲穿池種樹，少寄情賞。又以郊際閑曠，終可為宅，儻獲懸車致事，實欲歌哭于斯。慧日、十住等，既應(yīng)營婚，又須住止，吾清明門宅，無相容處，所以爾者，亦復(fù)有以。前割西邊施宣武寺，既失西廂，不復(fù)方幅，意亦謂此逆旅舍耳。何事須華，嘗恨時人謂是我宅。古往今來，豪富繼踵，高門甲第，連闥洞房，宛其死矣，定是誰室？但不能為培塿之山，聚石移果，雜以花卉，以娛休沐，用托性靈。隨便架立，不在廣大，惟功德處，小以為好，所以內(nèi)中逼仄，無復(fù)房宇。近營東邊兒孫二宅，乃藉十住南還之資，其中所須猶為不少，既牽挽不至，又不可中涂而輟。郊間之園，遂不辦保，貨與韋黯，乃獲百金，成就兩宅，已消其半。尋園價所得，何以至此？繇吾經(jīng)始歷年，粗已成立，桃李茂密，桐竹成陰，塍陌交通，渠畎相屬，華樓迥榭，頗有臨眺之美；孤峰叢薄，不無糾紛之興。瀆中并饒菰蔣，湖里殊富芰蓮。雖云人外，城闕密邇，韋生欲之，亦雅有情趣。
追述此事，非有吝心，蓋是筆勢所至耳。憶謝靈運《山家詩》云：“中為天地物，今成鄙夫有。”吾此園有之二十載矣，今為天地物，物之與我，相校幾何哉！此吾所馀，今以分汝，營小田舍，親累既多，理亦須此。且釋氏之教，以財物謂之外命，儒典亦稱：“何以聚人？曰財。”況汝曹常情，安得忘此。聞汝所買湖熟田地，甚為舄鹵，彌復(fù)可安？所以如此，非物競故也。雖事異寢丘，聊可仿佛。孔子曰：“居家治理，可移于官。”既已營之，宜使成立，進退兩亡，便貽恥笑。若有所收獲，汝可自分贍，內(nèi)外大小，宜令得所，非吾所知，又復(fù)應(yīng)沾之諸女耳。汝既居長，故有此及。凡為人長，殊復(fù)不易，當(dāng)使中外諧緝，人無間言，先物后己，然后可貴。老生云：“后其身而身先。”若能爾者，更招巨利，汝當(dāng)自勖。見賢思齊，不宜忽略以棄日也。棄日乃是棄身，身名美惡，豈不大哉，可不慎歟！
今之所敕，略言此意，正謂為家已來。不事資產(chǎn)，既立墅舍，以乖舊業(yè)，陳其始末，無愧懷抱。兼吾年時朽暮，心力稍殫，牽課奉公，略不克舉，其中馀暇，聊可自休。或復(fù)冬日之陽，夏日之陰，良辰美景，文案間隙，負杖躡屩，逍遙陋館，臨池觀魚，披林聽鳥，濁酒一杯，彈琴一曲，求數(shù)刻之暫樂，庶居常以待終，不宜復(fù)勞家間細務(wù)。汝交關(guān)既定，此書又行，凡所資須，付給如別。自茲以后，吾不復(fù)言及田事，汝亦勿復(fù)與吾言之。假使堯湯水旱，吾豈知如何？若其溢庾盈箱，爾之幸遇，如斯之事，并無俟令吾知也。記云：“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今且望汝全吾此志，則無所恨矣。
天晚雨初齊，隔溪聞碓舂。 山僧歸夜月，幽鳥落長松。 風(fēng)靜砧聲急，花欹露氣重。 良宵思沅芷，尊酒話從容。
不辭艱險涉江湖，素志惟期欲展舒。 平允外應(yīng)無別法，坦夷中自有享衢。 雖云天遠雁行近，未至風(fēng)高魚素疏。 見說民淳須事簡，不妨宦學(xué)進工夫。
古人不可見，千卷留遺編。 要非紙上語，至理實參前。 列圣精微心，舍此將何傳。 極本會於一，枝葉數(shù)萬千。 博文可約禮，掘井志得泉。 茲乃讀書旨，涵泳當(dāng)忘年。 勿以急迫求，留神嘗靜專。 說勿事悠悠，歲月空推遷。 久而竟純熟，脫落不知然。 眾理斯旁參，如海地百川。 又如庖丁刀，體解牛無全。 超然得我心，楓鑒非方圓。 書在言語后，用起言語先。 唐人資綴緝，漢儒拘訓(xùn)箋。 記誦日益博，疇知心鑒昏。 祗足聘馳騖，與道實天淵。 鎮(zhèn)山名亭意，難與世人言。 方將屏俗慮，日夕親圣賢。 見聞豈足道，孰是入德門。 隱幾無別事，真趣在窮研。 一時忽冰釋，花柳春無邊。 此時案上書，始可付蹄筌。
幾處菊花殘，西園余數(shù)畝。 買來竹窗下，折簡會賓友。 把酒坐花旁，一齊衫袖香。 春天百卉媚，不及此幽芳。 階下涼風(fēng)薄暮起，枝枝低拂深杯里。 愿君盡醉宿我家，明日更買西園花。
汴梁三月正繁華。行路見雙娃。遍體一身明錦，遮塵滿面烏紗。車鞍似水，留伊無故，去落誰家。爭奈無人說興，新來憔悴因他。
碧櫥冰簟午風(fēng)涼。都是好風(fēng)光。獨自守空床。淚滴了、千行萬行。別時情意，去時言約，剛道不思量。不是不思量。說著后、教人語長。
憶昔精藍舍，提撕意頗濃。 笑談猶在耳，趨步遽無蹤。 萬里悲風(fēng)翮，中宵寤歲龍。 百身嗟莫贖，涕淚灑寒松。
峰巒萬疊自西隅，王氣千年此郁紆。科第舊曾題片玉，山川先已表圓珠。
雨時如泣鮫人淚，光處真懸照乘圖。好語英靈呵護在，四臣聲價未應(yīng)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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