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弦篇三首 其一
入世匆匆卅四年,
如何痼疾竟纏綿。
忘憂有草難消病,
起死無醫祇費錢。
身后俗情曾預燭,
宵來夢兆已先傳。
可憐撒手垂危際,
猶戀高堂涕泗漣。
入世匆匆卅四年,
如何痼疾竟纏綿。
忘憂有草難消病,
起死無醫祇費錢。
身后俗情曾預燭,
宵來夢兆已先傳。
可憐撒手垂危際,
猶戀高堂涕泗漣。
來到世間不過匆匆三十四年,為何頑固的疾病竟如此纏綿不去。傳說能忘憂的萱草也難消除病痛,起死回生的神醫沒有,只空費錢財。身后俗事他早有預見,夜里的夢兆已預先傳來兇訊。可憐他在垂危之際撒手而去,仍眷戀父母,涕淚漣漣。
入世:指出生到世間。
卅(sà)四年:三十四年。
痼(gù)疾:長期難治的疾病。
忘憂有草:指萱草,古代傳說食用萱草能使人忘憂。
起死無醫:沒有能起死回生的醫生。祇(zhǐ):同“只”。
預燭:預先洞察,燭指照見、明了。
夢兆:夢中出現的征兆,此處指不祥之兆。
高堂:代指父母。
涕泗漣:眼淚鼻涕不斷,形容悲傷哭泣的樣子。
此詩應為作者親友(或子女)因長期疾病早逝(僅三十四歲)時所作。創作背景或為逝者彌留之際或剛離世時,作者目睹其病痛折磨、治療無果,又見其臨終眷戀父母的場景,感懷而作,字里行間浸透哀痛與無奈。
全詩以哀痛基調貫穿,通過記錄逝者短暫人生、病中掙扎、治療無果、預感知天命及臨終戀親等細節,聚焦生離死別的核心,既寫生命無常之悲,更突出親情難舍之痛。語言樸實真摯,情感深沉動人,是一首貼近生活的悼亡之作。
玉笛先將密意通,新聲一縷絳云籠,把人薰得口脂濃。
屏里撲成驚蛺蝶,燭前捏就軟芙蓉,只愁春到不禁風。
亞洲大陸有一士,自名任公其姓梁。盡瘁國事不得志,斷發胡服走扶桑。扶桑之居讀書尚友既一載,耳目神氣頗發皇。少年懸弧四方志,未敢久戀蓬萊鄉。誓將適彼世界共和政體之祖國,問政求學觀其光。乃于西歷一千八百九十九年臘月晦日之夜半,扁舟橫渡太平洋。
其時人靜月黑夜悄悄,怒波碎打寒星芒。海底蛟龍睡初起,欲噓未噓欲舞未舞深潛藏。其時彼士兀然坐,澄心攝慮游窅茫。正住華嚴法界第三觀,帝網深處無數鏡影涵其旁。驀然忽想今夕何夕地何地,乃是新舊二世紀之界線,東西兩半球之中央。不自我先不我后,置身世界第一關鍵之津梁。胸中萬千塊壘突兀起,斗酒傾盡蕩氣回中腸。獨飲獨語苦無賴,曼聲浩歌歌我二十世紀太平洋。
巨靈擘地镵鴻荒,飛鼉碎影神螺僵。上有摶土頑蒼蒼,下有積水橫泱泱。摶土為六積水五,位置落錯如參商。爾來千劫千紀又千歲,裸蟲緣虱為其鄉。此蟲他蟲相間天演界中復幾劫,優勝劣敗吾莫強。主宰造物役物物,莊嚴地土無盡藏。初為據亂次小康,四土先達爰濫觴。支那印度邈以隔,埃及安息侯官嚴氏考定小亞細亞即漢之安息,今從之。鄰相望。地球上古文明祖國有四:中國及印度、埃及、小亞西亞是也。厥名河流文明時代第一紀,始脫行國成建邦。衣食衎衎鄭白沃,貿遷仆仆浮茶梁。恒河郁壯殑伽長,揚子水碧黃河黃。尼羅埃及河名。一歲一泛溉,姚臺姚弗里士河、臺格里士河皆安息大河名。蜿蜿雙龍翔。水哉水哉厥利乃爾溥,浸濯暗黑揚晶光。
此后四千數百載,群族內力逾擴張。乘風每駕一葦渡,搏浪乃持三歲糧。漢書《西域傳》言:“渡西海不得風,或三歲乃達。”西海即地中海也。就中北辰星拱地中海,蔥蔥郁郁騰光铓。岸環大小都會數百計,積氣淼淼盤中央。自余各土亦爾爾,海若凱奏河伯降。波羅的與亞剌伯,二海名。西域兩極遙相望。亞東黃渤謂黃海、渤海。壯以闊,亞西尾閭身毒洋。謂印度洋。斯名內海文明時代第二紀,五洲寥邈殊未央。
蟄雷一聲百靈忙,翼輪降空神鳥翔。哥倫布初到美洲,土人以為天神,見其船之帆,謂為翼也。咄哉世界之外復有新世界,造化乃爾神秘藏。閣龍日本譯哥倫布以此二字。歸去舉國狂,帝國挾幟民贏糧。談瀛海客多于鯽,莽土倏變華嚴場。朅來大洋文明時代始萌蘗,亙五世紀堂哉皇。其時西洋謂大西洋。權力漸奪西海謂地中海,用漢名也。席,兩岸新市星羅棋布氣燄長虹長。世界風潮至此忽大變,天地異色神鬼瞠。輪船鐵路電線瞬千里,縮地疑有鴻秘方。四大自由謂思想自由、言論自由、行為自由、出版自由。塞宙合,奴性銷為日月光。懸崖轉石欲止不得止,愈競愈劇愈接愈厲卒使五洲同一堂。流血我敬伋頓曲,覓得檀香山、澳大利亞洲者,后為檀島土民所殺。沖鋒我愛麥寨郎。以千五百十九年始繞地球一周者。鼎鼎數子只手挈大地,電光一掣劍氣磅礴太平洋。
太平洋,太平洋,大風泱泱,大潮滂滂。張肺歙地地出沒,噴沫沖天天低昂。氣吞歐墨者八九,況乃區區列國誰界疆。異哉似此大物隱匿萬千載,禹經亥步無能詳。毋乃吾曹軀殼太小君太大,棄我不屑齊較量。君兮今落我族手,游刃當盡君所長。
吁嗟乎,今日民族帝國主義正跋扈,俎肉者弱食者強。英獅俄鷲東西帝,兩虎不斗群獸殃。后起人種日耳曼,國有余口無余糧。欲求尾閭今未得,拚命大索殊皇皇。亦有門羅主義北美合眾國,潛龍起蟄神采揚。西縣古巴東菲島,中有夏威八點煙微茫。太平洋變里湖水,遂取武庫廉奚傷。蕞爾日本亦出定,座容卿否費商量。我尋風潮所自起,有主之者吾弗詳。物競天擇勢必至,不優則劣兮不興則亡。水銀鉆地孔乃入,物不自腐蟲焉藏。爾來環球九萬里上一沙一草皆有主,旗鼓相匹強權強。惟余東亞老大帝國一塊肉,可取不取毋乃殃。
五更肅肅云雨霜,鼾聲如雷臥榻傍。詩靈罷歌鬼罷哭,問天不語徒蒼蒼。噫嚱吁,太平洋,太平洋,君之面兮錦繡壤,君之背兮修羅場。海電兮既沒,艦隊兮愈張。西伯利亞兮,鐵路卒業,巴拿馬峽兮,運河通航。爾時太平洋中二十世紀之天地,悲劇喜劇壯劇慘劇齊鞈鞺。
吾曹生此豈非福,飽看世界一度兩度兮滄桑。滄桑兮滄桑,轉綠兮回黃。我有同胞兮四萬五千萬,豈其束手兮待僵。招國魂兮何方,大風泱泱兮大潮滂滂。吾聞海國民族思想高尚以活潑,吾欲我同胞兮御風以翔。吾欲我同胞兮破浪以飏。
海云極目何茫茫,濤聲徹耳逾激昂。鼉腥龍血玄以黃,天黑水黑長夜長。滿船沉睡我徬徨,濁酒一斗神飛揚。漁陽三疊魂憯傷,欲語不語懷故鄉。緯度東指天盡處,一線微紅出扶桑,酒罷詩罷但見寥天一鳥鳴朝陽。
垂楊黦地愁難折。今日青山非故國。
浮云西北認神州,萬里雁飛關月黑。
流霞若可駐顏色。夢里休疑身是客。
醉中莫放酒杯寬,斗大乾坤容不得。
萬重花氣壓春云,
一片瑤光戀夕曛。
舊夢不離香雪海,
絕憐伴侶邈難群。
四坐且莫喧,聽我說此樓。清華舊里東北頭,興替甲子今三周。
丹棱沜邊萬泉出,貴家往往分清流。米園李園最森爽,其余瑣瑣營林丘。
千金大石臥野色,一夕小苑來邊愁。內城有窟竟飲馬,春草無場堪擊球。
天地變化太平見,八極閑暇無煩憂。長白索公坐內閣,堂封實戶輕王侯。
安知進宅事良有,但說旋馬心誠羞。春明勝奪董宇定,金陵記掩王龕州。
圣人誥誡出深厚,《孝經》四字垂琳璆。保全委曲國體大,寵賂太甚民言浮。
相公猶嫌起無地,掌武苦欲名常留。荷花空對石磯冷,燕子亦知簾幕收。
南齋舊輩話恩遇,憲皇特詔登瀛州。宮壺賜沾艷侍從,集賢改榜崇儒修。
城南羸驂念奔走,苑東廣廈教番休。蠹書一變華膴色,布被卻向單寒求。
及開書房置師傅,遂許名儒來息游。李躬由來擅年學,蘇秦不得千春秋。
繄余苦憶幾老宿,草野本色酣巖幽。朱門蓬戶底差別,黃發青鐙心尚猶。
寅入申歸事不廢,五休十浣私得謀。恩波深長曷有極,表寧清貴真無儔。
雖然崇抱在銅缽,不慚通講歌銀舟。有時退食散情性,舊醅小榼相綢繆。
每攜一味對咀嚼,肯復兼旬孤唱酬。葛山宮師九十二,碩果高映天南陬。
曾描八友作圖畫,昔也艷艷今悠悠。而我書房四十載,抱孫屢及師門投。
藏心故實說難了,滿眼新歡來更稠。溪聲樹色工閱客,樓上光陰如傳郵。
林花初放,捧霞觴、遙望敬亭山色。繞地珠繩箕宿轉,光滿謝公樓側。
闕里遺賢,石渠繼世,曾講諸儒易。廿年節度,一身高寄如客。
督學齊魯之間,湖西作鎮,到處稱申伯。天下山川游覽遍,無數文章堆積。
前遇吳關,今過甌海,千里長相憶。才過甲子,為君重數疇昔。
寸根誰托。依清泉片石,信芳情邈。乍倩影、窺見凌波,似環佩夜歸,霧綃衣薄。笑語臨風,又檐底、玉梅同索。想還丹換骨,九轉竟成,搗遍仙藥。
空山不逢采若。耐天冰地雪,寒動清角。便駐得、長日壺中,忍煙景陽春,冉冉過卻。曉旭穿簾,替畫取、連枝花萼。為云沙、舊愁未浣,淚珠暗落。
憲使招攜歷翠微,群山環合自成圍。
金卮影落懸崖月,玉露寒生坐客衣。
水上浮煙濃且白,林間倦鳥集還飛。
明朝又是河梁別,回首巖前跡已稀。
久矣莼鱸欲趁歸,自知花樣不隨時。
巖張欲保君心泰,英竦終嫌圣德詩。
榮辱不知欣我在,怨尤俱泯恃天知。
達官格子那能學,橫艇何妨釣野池。
過了清明尚寒峭。為愛蒼松,拼作閑蘿蔦。仰看虬枝常矯矯。風來撼地牢相抱。
做弄陰晴春漸老。炫眼秾桃,爛漫從伊掃。五夜鵑聲原自好。喚回殘夢知多少。
一夕狂飆花外起。禁得馀寒,未是新桃李。淚眼倚樓情萬里。為花豈惜朱顏悴。
幾樹青枝貪結子。愿作楊絲,綰住芳韶逝。雨打風梳還自喜。宵深獨戰荒園里。
晴明風日賦登臺,遍插茱萸把酒杯。滿座涼秋迎袂爽,當空朗月照懷開。升沈過目何關夢,王霸浮漚豈有灰。客子莫驚籬菊晚,夜深還遣露華催。
松杉當午送輕寒,張幔能為促席歡。一百重陽難此日,十旬休暇盡憑欄。會邀月下吹笙過,豈羨風前落帽看。商略平田還載酒,毋煩高詠且加餐。
怒目橫行與虎爭,寒沙奔火禍胎成。雖為天上三辰次,未免人間五鼎烹。
勃窣媻跚烝涉波,草泥出沒尚橫戈。也知觳觫元無罪,奈此尊前風味何。
解縛華堂一座傾,忍堪支解見姜橙。東歸卻為鱸魚鲙,未敢知言許季鷹。
驀路相逢借問由,
寸心莫便與他酬。
雖然重擔教人待,
終是慚顏暗地羞。
平生睡足澤南州,杜紫微言君似不。
人道小鮮逢敏手,世傳雙鹿從遨頭。
終年茹莧朝餐足,盡日池塘暮雨收。
從古光黃多異士,莫教回避庾公樓。
詩界革命誰歟豪?
因明鉅子天所驕,
驅役教典庖丁刀,
何況歐學皮與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