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雜興 其二
零露棲圓荷,月明清灑灑。
旋轉如走丸,細碎不盈把。
勁風度橫塘,珠璣畢傾瀉。
胡不被蓼蕭,徽音播詩雅。
零露棲圓荷,月明清灑灑。
旋轉如走丸,細碎不盈把。
勁風度橫塘,珠璣畢傾瀉。
胡不被蓼蕭,徽音播詩雅。
晶瑩的露珠棲息在圓圓的荷葉上,月光清澈明亮。露珠在荷葉上滾動,像滾動的彈丸,細碎得一把都抓不住。強勁的風吹過橫塘,荷葉上的露珠像珍珠一樣紛紛傾瀉而下。為何這些露珠不能潤澤那蓼草和蕭草,讓美好的聲音在詩歌中傳播呢。
零露:滴落的露水。
棲:棲息,這里指露珠附著在荷葉上。
走丸:滾動的彈丸。
盈把:滿把。
勁風:強勁的風。
珠璣:珍珠,這里指露珠。
被:覆蓋,潤澤。
蓼蕭:蓼和蕭,兩種草名,《詩經》中有《蓼蕭》篇。
徽音:美譽,美好的聲音。
具體創作背景不詳,推測可能是詩人在夏夜漫步荷塘邊,看到荷葉上露珠滾動等景象有感而發,或許當時詩人心懷一些期望未能達成,借景表達內心感慨。
這首詩描繪夏夜荷塘露珠之景,主旨是借景抒情,突出特點是寫景生動,情感含蓄。在文學上展現了詩人細膩的觀察力與情感表達能力。
新豐老翁八十八,頭鬢眉須皆似雪。玄孫扶向店前行,左臂憑肩右臂折。
問翁臂折來幾年,兼問致折何因緣。翁云貫屬新豐縣,生逢圣代無征戰。慣聽棃園歌管聲,不識旗槍與弓箭。
無何天寶大征兵,戶有三丁點一丁。點得驅將何處去,五月萬里云南行。聞道云南有瀘水,椒花落時瘴煙起。大軍徒涉水如湯,未過十人二三死。村南村北哭聲哀,兒別爺娘夫別妻。皆云前后征蠻者,千萬人行無一回。
是時翁年二十四,兵部牒中有名字。夜深不敢使人知,偷將大石搥折臂。張弓簸旗俱不堪,從茲始免征云南。
骨碎筋傷非不苦,且圖揀退歸鄉土。此臂折來六十年,一肢雖廢一身全。至今風雨陰寒夜,直到天明痛不眠。
痛不眠,終不悔,且喜老身今獨在。不然當時瀘水頭,身死魂孤骨不收。應作云南望鄉鬼,萬人冢上哭呦呦。
老人言,君聽取。君不聞開元宰相宋開府,不賞邊功防黷武。又不聞天寶宰相楊國忠,欲求恩幸立邊功。邊功未立生人怨,請問新豐折臂翁。
山中不棲鳥,夜半聲嚶嚶。似道思歸樂,行人掩泣聽。皆疑此山路,遷客多南征。憂憤氣不散,結化為精靈。
我謂此山鳥,本不因人生。人心自懷土,想作思歸鳴。孟嘗平居時,娛耳琴泠泠。雍門一言感,未奏淚霑纓。
魏武銅雀妓,日與歡樂幷。一旦西陵望,欲歌先涕零。峽猨亦何意,隴水復何情。為入愁人耳,皆為腸斷聲。
請看元侍御,亦宿此郵亭。因聽思歸鳥,神氣獨安寧。問君何以然,道勝心自平。雖為南遷客,如在長安城。
云得此道來,何慮復何營。窮達有前定,憂喜無交爭。所以事君日,持憲立大庭。雖有回天力,撓之終不傾。
況始三十余,年少有直名。心中志氣大,眼前爵祿輕。君恩若雨露,君威若雷霆。退不茍免難,進不曲求榮。
在火辨玉性,經霜識松貞。展禽任三黜,靈均長獨醒。獲戾自東洛,貶官向南荊。再拜辭闕下,長揖別公卿。
荊州又非遠,驛路半月程。漢水照天碧,楚山插云青。江陵橘似珠,宜城酒如餳。誰謂譴謫去,未妨游賞行。
人生百歲內,天地暫寓形。太倉一稊米,大海一浮萍。身委逍遙篇,心付頭陀經。尚達死生觀,寧為寵辱驚。
中懷茍有主,外物安能縈。任意思歸樂,聲聲啼到明。
九派繞孤城,城高生遠思。
人煙半在船,野水多于地。
穿霞日腳直,驅雁風頭利。
去國來幾時,江上秋三至。
夫君亦淪落,此地同飄寄。
憫默向隅心,摧頹觸籠翅。
且謀眼前計,莫問胸中事。
潯陽酒甚濃,相勸時時醉。
炎瘴拋身遠,泥涂索腳難。
網初鱗撥剌,籠久翅摧殘。
雷電頒時令,陽和變歲寒。
遺簪承舊念,剖竹授新官。
鄉覺前程近,心隨外事寬。
生還應有分,西笑問長安。
歐冶子死千年后,精靈暗授張鵶九。
鵶九鑄劒吳山中,天與日時神借功。
金鐵騰精火飜燄,踴躍求為鏌鎁劒。
劒成未試十余年,有客持金買一觀。
誰知閉匣長思用,三尺青蛇不肯蟠。
客有心,劒無口,客代劒言告鵶九。
君勿矜我玉可切,君勿夸我鐘可刜。
不如持我決浮云,無令漫漫蔽白日。
為君使無私之光及萬物,蟄蟲昭蘇萌草出。
謫辭魏闕鹓鸞隔,
老入廬山麋鹿隨。
薄暮蕭條投寺宿,
凌晨清凈與僧期。
雙林我起聞鐘后,
只日君趨入閣時。
鵬鷃高低分皆定,
莫勞心力遠相思。
高嶺峻棱棱,細泉流亹亹。勢分合不得,東西隨所委。悠悠草蔓底,濺濺石罅里。分流來幾年,晝夜兩如此。
朝宗遠不及,去海三千里。浸潤小無功,山苗長旱死。縈紆用無所,奔迫流不已。唯作嗚咽聲,夜入行人耳。
有源殊不竭,無坎終難止。同出而異流,君看何所似。
有似骨肉親,派別從茲始。又似勢利交,波瀾相背起。所以贈君詩,將君何所比。不比山上泉,比君井中水。
翰林江左日,員外劒南時。
不得高官職,仍逢苦亂離。
暮年逋客恨,浮世謫仙悲。
吟詠留千古,聲名動四夷。
文場供秀句,樂府待新詞。
天意君須會,人間要好詩。
西涼伎,假面胡人假獅子。刻木為頭絲作尾,金鍍眼睛銀帖齒。奮迅毛衣擺雙耳,如從流沙來萬里。紫髯深目兩胡兒,鼓舞跳梁前致辭。應似涼州未陷日,安西都護進來時。須臾云得新消息,安西路絕歸不得。泣向獅子涕雙垂,涼州陷沒知不知。獅子回頭向西望,哀吼一聲觀者悲。
貞元邊將愛此曲,醉坐笑看看不足。娛賓犒士宴監軍,獅子胡兒長在目。有一征夫年七十,見弄涼州低面泣。泣罷斂手白將軍,主憂臣辱昔所聞。自從天寶兵戈起,犬戎日夜吞西鄙。涼州陷來四十年,河隴侵將七千里。平時安西萬里疆,今日邊防在鳳翔。緣邊空屯十萬卒,飽食溫衣閑過日。遺民腸斷在涼州,將卒相看無意收。天子每思長痛惜,將軍欲說合慙羞。奈何仍看西涼伎,取笑資歡無所媿。縱無智力未能收,忍取西涼弄為戲。
故人對酒嘆,嘆我在天涯。
見我昔榮遇,念我今蹉跎。
問我為司馬,官意復如何。
荅云且勿嘆,聽我為君歌。
我本蓬蓽人,鄙賤劇泥沙。
讀書未百卷,信口嘲風花。
自從筮仕來,六命三登科。
顧慙虛劣姿,所得亦已多。
散員足庇身,薄俸可資家。
省分輒自媿,豈為不遇耶。
煩君對杯酒,為我一咨蹉。
日高睡足猶慵起,小閣重衾不怕寒。遺愛寺鐘欹枕聽,香爐峰雪撥簾看。
匡廬便是逃名地,司馬仍為送老官。心泰身寧是歸處,故鄉何獨在長安。
太行之路能摧車,若比人心是坦途。巫峽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
人心好惡苦不常,好生毛羽惡生瘡。與君結發未五載,豈期牛女為參商。
古稱色衰相棄背,當時美人猶怨悔。何況如今鸞鏡中,妾顏未改君心改。
為君熏衣裳,君聞蘭麝不馨香。為君盛容飾,君看金翠無顏色。
行路難,難重陳。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行路難,難于山,險于水。不獨人間夫與妻,近代君臣亦如此。
君不見左納言,右納史,朝承恩,暮賜死。
行路難,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復間。
五弦彈,五弦彈,聽者傾耳心寥寥。趙璧知君入骨愛,五弦一一為君調。
第一第二弦索索,秋風拂松疎韻落。第三第四弦泠泠,夜鶴憶子籠中鳴。第五弦聲最掩抑,隴水凍咽流不得。
五弦竝奏君試聽,凄凄切切復錚錚。鐵擊珊瑚一兩曲,冰瀉玉盤千萬聲。鐵聲殺,冰聲寒。殺聲入耳膚血憯,寒氣中人肌骨酸。
曲終聲盡欲半日,四坐相對愁無言。
座中有一遠方士,唧唧咨咨聲不已。自嘆今朝初得聞,始知孤負平生耳。唯憂趙璧白發生,老死人間無此聲。
遠方士,爾聽五弦信為美,吾聞正始之音不如是。正始之音其若何,朱弦疏越清廟歌。一彈一唱再三嘆,曲澹節稀聲不多。融融曳曳召元氣,聽之不覺心平和。人情重今多賤古,古琴有弦人不撫。更從趙璧藝成來,二十五弦不如五。
提拔出泥知力竭,
吹噓生翅見情深。
劒鋒缺折難沖斗,
桐尾燒焦豈望琴。
感舊兩行年老淚,
酬恩一寸歲寒心。
忠州好惡何須問,
鳥得辭籠不擇林。
商山陽城驛,中有嘆者誰。云是元監察,江陵謫去時。忽見此驛名,良久涕欲垂。何故陽道州,名姓同于斯。憐君一寸心,寵辱誓不移。疾惡若巷伯,好賢如緇衣。沈吟不能去,意者欲改為。改為避賢驛,大署于門楣。荊人愛羊祜,戶曹改為辭。一字不忍道,況兼姓呼之。因題八百言,言直文甚奇。
詩成寄與我,鏘若金和絲。上言陽公行,友悌無等夷。骨肉同衾裯,至死不相離。次言陽公跡,夏邑始棲遲。鄉人化其風,少長皆孝慈。次言陽公道,終日對酒巵。兄弟笑相顧,醉貌紅怡怡。次言陽公節,謇謇居諫司。誓心除國蠹,決死犯天威。終言陽公命,左遷天一涯。道州炎瘴地,身不得生歸。一一皆實錄,事事無孑遺。
凡是為善者,聞之惻然悲。道州既已矣,往者不可追。何世無其人,來者亦可思。
愿以君子文,告彼大樂師。附于雅歌末,奏之白玉墀。
天子聞此章,教化如法施。直諫從如流,佞臣惡如疵。宰相聞此章,政柄端正持。進賢不知倦,去邪勿復疑。
憲臣聞此章,不敢懷依違。諫官聞此章,不忍縱詭隨。然后告史氏,舊史有前規。若作陽公傳,欲令后世知。不勞敘世家,不用費文辭。但于國史上,全錄元稹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