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罘之碑何所刻，昔者秦人紀秦德。
風鎪日鑠斷璞昏，雨暴冰殘老龜坼。
微芒遺字三四行，容易歷年千五百。
文詞事實可考求，賴有子長修簡策。
始皇末年氣益矜，輕視天下夸功名。
玉墀金戶厭宮殿，不遠萬里為游行。
鼓鐘帷帳不移徙，所至毫發皆如情。
溫寒凊暑回造化，絕深度險安經營。
徐市盧生巧窺測，浪語神仙致君惑。
東巡亟欲見三山，從此海壖來轍跡。
神仙杳邈不可攀，六龍回首滄波碧。
從臣無以慰躊躇，請陳勛業刊諸石。
高文大句如形容，將以榮耀傳無窮。
銀鉤玉箸勒未久，變故恍惚如飄風。
人心恚望鬼神怒，滈池神怪俄符同。
禍秦非胡日在國，長城未畢咸陽空。
空遺此石蒼崖里，萬古悠悠辨終始。
雖然篆刻半缺訛，至今不得藏虛美。
世人往往愛瑰奇，蠟澤松煙印之紙。
覽觀莫不哀所為，豈獨玩焉而已矣。
之罘碑上刻著什么？那是昔日秦朝人記載秦朝的功德。它被風雨侵蝕、日月消磨，碑石斷裂、色澤昏暗，又經暴雨沖刷、冰雪摧殘，如同老龜的背殼般裂開。碑上只留下三四行模糊的字跡，歷經了一千五百年。碑文內容和相關事實還能考求，多虧司馬遷把它寫進了史冊。秦始皇晚年愈發驕矜，輕視天下、夸耀功名。他在華麗宮殿中感到厭煩，不遠萬里外出巡游。鼓鐘帷帳等隨行物品不用遷移，所到之處一切安排都合他心意。他能掌控溫寒寒暑，仿佛能改變自然，跨越艱難險阻從容安排行程。徐市、盧生巧妙地窺測他的心思，用關于神仙的謊話迷惑他。秦始皇東巡急切想見到三座仙山，從此海邊留下他的車轍痕跡。神仙渺遠難以企及，他的車駕回首只見碧波浩渺的滄海。隨行大臣無法安慰他的猶豫，便建議刻石記載他的功業。那些宏大的文辭用來形容他的功績，想讓榮耀流傳無窮。碑上的文字刻下不久，變故突然如狂風般襲來。人心怨恨、鬼神發怒，滈池出現的神怪之事很快應驗。禍害秦朝的并非胡人，危險就在國內，長城還未修完咸陽就已空虛。只留下這塊石碑在蒼崖之中，歷經萬古能讓人辨別事情的始終。雖然碑上的文字大半殘缺錯誤，但至今也無法掩蓋它的虛美。世人常常喜愛奇異的事物，用蠟和松煙把碑上文字拓印在紙上。人們觀看時無不哀嘆秦始皇的所作所為，哪里只是把玩而已呢。
之罘（fú）：山名，在今山東煙臺市北。
鎪（sōu）：刻，侵蝕。鑠（shuò）：銷熔。
斷璞（pú）：斷裂的碑石。璞，未雕琢的玉，這里指碑石。
老龜坼（chè）：像老龜的背殼一樣裂開。坼，裂開。
子長：司馬遷，字子長，著有《史記》。
矜（jīn）：驕傲。
玉墀（chí）金戶：指華麗的宮殿。墀，臺階。
徐市（fú）：即徐福，秦朝方士。盧生：秦朝方士。
海壖（ruán）：海邊。
六龍：古代天子的車駕用六匹馬，馬八尺稱龍，所以稱天子車駕為六龍。
銀鉤玉箸（zhù）：指書法的筆畫，這里指碑上的文字。
恚（huì）望：怨恨。
滈（hào）池神怪：據《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有人在滈池得到使者所拿的玉璧，并說“今年祖龍死”。
胡：指匈奴等北方少數民族。
此詩具體創作時間不詳。當時社會可能處于一個相對穩定但也面臨著各種潛在問題的時期，詩人看到之罘碑，聯想到秦始皇的事跡和秦朝的興衰，借古諷今，以秦朝的滅亡警示當時的統治者不要重蹈覆轍，同時也引發人們對歷史和現實的思考。
這首詩主旨在于借之罘碑的故事，批判秦始皇的驕奢和求仙行為，揭示秦朝滅亡的原因，強調歷史教訓的重要性。其突出特點是將歷史敘述與現實思考相結合，語言富有表現力。在文學史上，它反映了詩人對歷史的深刻洞察和對社會的責任感，具有一定的思想價值。
吾皇仁如天，湛恩垂渙汗。舊稅與新租，全蠲豈惟半。
小民一歲間，縣門蹤跡斷。奈何奉行者，天語敢輕玩。
公然肆追呼，不顧人愁嘆。況此遭兇荒，豈能免逋竄。
長歌《舂陵行》，千載思浪漫。元結稱浪叟，亦稱漫叟，《舂陵行》
黃土摶作人，幻成億萬身。一朝墮黑劫，千里為幽垠。
人物委蟲沙，江山生鬼燐。哀哉東瀛土，竟與北邙親！
千峰萬壑間，慘淡蓬蒿塵。華表歸遼鶴，城郭殊人民。
惘惘市廛間，如行墟墓濱。真仙泣銅狄，故老悲荊榛！
積骨封三觀，薄殯盈九闉。家家守俘馘，日日輸鬼薪。
蓬萊氣寂寞，薤露聲酸辛。大哉方壺圖，亦與生壙均。
生者永埋沒，死者永沈淪。視死如視生，我愛謝茂秦。
謝客愿生天，青山豫卜鄰。地非故鄉故，體是陳人陳。
經營壤泉異，封樹窀穸新。嵯峨石翁仲，犖礐瓦麒麟。
世已無華夏，君自享秋春。于下開隧道，于上開墓門。
未掩萇弘魄，先招屈子魂。天地供幕席，風火俟轉輪。
泰山為?俎，北海為犧樽。大塊為鼻祖，百代為云孫。
太祝歲祈死，少微月告存。遙懸歸寢地，親署葬詩墳。
生抱無涯感，死抱不朽尊。未生、未死間，皆以駢牳論。
曠達同司空，滑稽異齊髡。后有憑吊客，呼作謝公墩。
三年持節遠朝班，要乞君恩更賜閒。
人既讀書同博塞，天將盛業付名山。
右軍誓墓心誰白？永叔歸田鬢未斑。
惆悵閒鷗滄海上，也隨桃李惜春還。
記聽罷、西司殘鼓。拂拭珊瑚，釣竿何處。九點齊煙，數峰清苦向誰語。宦情如此，生意盡，前朝樹。
歷下古亭荒，要那日、杜陵重試。
凝佇。悵仙人不見，料也十洲非故。繁華過羽。更休問、文章塵土。
我亦是、萬里浮家，迸鉛淚、絳河同注。乞付與、荊關圖取，海山盟主。
洮河馬死劍鋒摧，
綠發成絲每自哀。
幾歲中原消息斷，
喜聞人自蔡州來。
人生貴知足，知足可免辱。世故多變幻，尋思徒碌碌。
我有三畝園，窗前萬層綠。花開聽客來，惡客折花禿。
書畫盈幾案，燦燃森寒玉。豪客托題詠，假去何時復。
遣興好涂抹，奇峰常一縮。隨意應人徵，無端遭謗毒。
兵荒交困至，豈忍見飛鏃。略一為之力，傖父群側目。
或譏余避客，客至只看竹。高軒或不辭，又哂集華轂。
動輒受人咎，世事真閃倏。心直易見尤，心曲增蜷局。
咄哉爾毋癡，反躬當檢束。毀譽不可辨，流俗任反覆。
息囂時閉戶，交游謝徵逐。同志莫生疑，聊爾好幽獨。
適性夫何求，優游惟獨樂。獨樂樂難支，有時生感觸。
一夜江蘺花，亂吐山房側。喚取汨羅人，窗間弄秋色。
何年駕飛閣，縹緲凌天風。朝來五千丈，半入江云中。
羽扇白綸巾，瑤琴坐來歇。山童無處尋，一片長廊雪。
悠然四松頂，置此六尺齋。事事張功父，何論十二釵。
手持凈名經，高座揮玉麈。長爪何錚錚，庵頭遍花雨。
苦竹數百竿，中藏室如斗。試窺隔岸人，可是王猷否。
博山燎沉水，鳳巢擁群娃。雙煙結一氣，爛漫凌紫霞。
感君刺臂恩，聊此休六翮。夜來警露聲，時墮清音柵。
鼓吹出層顛，恍奏鈞天樂。氣懾阮嗣宗，聲從半空落。
中天搆層臺，登臨何快哉。披襟一長嘯，萬里雄風來。
廣平一寸鐵，不信句鍊柔。
猶疑雪月競，韜玉無處求。
神人藐姑射，夜趁嫦娥游。
縹緲不可見，天風想琳璆。
一生心事向誰陳，道路皇皇老更貧。
白發幾人懷故苑，青山何地葬遺民！
狂來自合歌衰鳳，絕外猶堪紀獲麟。
名并少陵身客死，空馀書卷照千春。
或盤碧漢唳清宵，
幾載山中伴寂寥。
今日鶴來翁已出，
他年卻恐費翁招。
曾向錢唐住，
聞鵑憶蜀鄉。
不知今夕夢，
到蜀到錢唐。
國花第一數姚黃，更共明珠字夜光。笑靨乍圓全似母，病容尤好莫羞郎。三年懷袖僧彌扇，十里流聞望子香。囑向桂堂休避客，暫容圖畫看真娘。
矜嚴時已逗風情，五字詩中目乍成。折齒幽人猶有我，掃眉才子更無卿。當筵心借調琴語，入戶行防觸瑟聲。何事膽娘偏小膽，略聞鸚鵡便心驚。
睡曉猶然怯曙暉，芙蓉顏色慰朝饑。因留宋玉親炊飯，卻賞王敦竟脫衣。心許湔裙三日去，人知疊騎幾時歸。還愁守到濃歡夜，瘦得蠻腰剩一圍。
秋風長簟恨三年，續命曾聞喚小憐。已向綠珠稱弟子，倘容張碩伴神仙。筵前笑顧櫻桃擲，燭下偷分茉莉穿。端似悼亡唐后主，見伊枝葉又情牽。
滿城追餞出江潯，一水通潮向郁林。
北望未收游子淚，西行偏動故鄉心。
琴尊雅澹宜輕棹，云樹稀微隔遠岑。
與報吾宗各努力，刺桐花發正相尋。
隴頭流水，或西或東。哀此飛蓬，瞻望舊叢。
舊叢久空，憂心忡忡。
隴頭流水，聲慘以悽。落葉從之，永辭故枝。
殺翁分我一杯羹，
龍種由來事杳冥。
安用生兒作劉季，
暮年無骨葬昭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