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巳歲邑中大歉三七姪捐金散谷以濟艱食因成三十韻以紀之

作者：吳芾（宋代）

吾家謂姪非常兒，自幼讀書嘗下帷。平居事母盡孝道，力供子職曾無違。辛勤農畝三十載，頓立門戶成家肥。恥同流俗事驕吝，好賢樂業常怡怡。

聞人急難如在己，見義踴躍無不為。造橋砌路未為德，折券釋逋未足奇。究其存心用意處，尤在邑人艱食時。

此邑山多土田少，民貧自昔難支持。其間歲收數百斛，已為富室他可知。況復今年苦亢旱，州里遠近咸告饑。田疇彌望總如燎，細民未免俱流移。

縱使人能保常產，亦復有甑無米炊。雖幸朝家行賑濟，正恐未能遍群黎。往往傾村走山谷，荷鋤掘地尋蕨萁。取根為粉雖可飽，食之既久人亦羸。

春來必至生疫癘，死填溝壑夫何疑。吾姪見之軫憂惻，首議倡率輸家貲。既捐青蚨二百萬，猶恨糴貴難療饑。庾中僅存二千石，一旦傾倒盡散之。

此心但欲濟隣里，身外浮名非所希。吁嗟薄俗務貪鄙，計較升斗爭刀錐。徒知富有可潤屋，豈慮人怨親戚離。

有如吾姪為此舉，吾鄉自古應亦稀。小惠所施固未博，風義自足洗澆漓。儻使人人皆若爾，千里豈復憂餒時。

第愿吾姪廣此意，所為盡從今日推。陰功在人天心報，會俾爾壽膺繁禧。梓里遺芳傳未艾，世有子孫攀桂枝。

豈惟同里共歆艷，亦使吾姪增光輝。老夫無以示旌勸，聊為吾姪題此詩。

譯文

我家這位侄子可不是尋常之人，從小讀書就勤奮刻苦。平日里侍奉母親極盡孝道，盡力履行兒子的職責，從未有過違背。他在農田辛勤勞作三十年，很快就立起門戶，使家境富裕起來。他恥于和那些流俗之人一樣驕橫吝嗇，喜愛賢才、樂于本業，常常和樂愉悅。聽說別人有急難，就像自己有急難一樣；見到正義之事，便踴躍去做。他造橋砌路不認為是有德行的事，免除債務、寬免拖欠也不足為奇。探究他的存心用意之處，尤其體現在鄉里人缺糧的時候。這個地方山多田少，百姓貧窮，自古以來就難以維持生計。其中一年能收獲幾百斛糧食的，就算是富戶了，其他人家的情況可想而知。何況今年又遭遇嚴重旱災，州里遠近的地方都在鬧饑荒。田野望去一片焦枯，就像被火燒過一樣，百姓不免都流離失所。即使有人能保住自己的產業，也會有鍋卻沒米做飯。雖然有幸朝廷進行賑濟，但恐怕不能遍及所有百姓。往往全村的人都跑到山谷里，扛著鋤頭去挖蕨萁。把蕨萁的根做成粉雖然可以充饑，但吃久了人也會瘦弱。春天一定會發生瘟疫，死了填在溝壑里也毫不奇怪。我侄子看到這種情況，內心憐憫憂傷，首先倡議并帶頭捐出家中錢財。他已經捐出二百萬銅錢，還遺憾糧價太貴難以緩解饑荒。糧倉里僅剩下兩千石糧食，一下子全都拿出來散發給大家。他心里只想救濟鄰里，身外的虛名不是他所追求的。唉，淺薄的世風只追求貪婪卑鄙，為了一點點利益而斤斤計較。只知道富有可以使房屋華麗，哪里考慮到會招來別人怨恨、親戚離散。像我侄子這樣的舉動，在我們鄉里自古以來應該也是很少見的。他所施的小恩惠雖然不能廣泛惠及眾人，但他的高風義舉足以洗去社會的澆薄風氣。倘若人人都像他這樣，千里之內哪里還會擔憂饑荒呢。只希望我侄子把這種心意推廣開來，以后的作為都從今天開始延續。積陰德會得到上天的回報，會讓你長壽并享有眾多福分。家鄉留下的美好名聲流傳不止，世世代代都會有子孫科舉中第。不僅同村的人會共同羨慕，也會讓我侄子更加光彩。我沒有什么來表彰勸勉他，姑且為我侄子寫下這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