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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刷題

恩遣戍滇紀行

作者: 楊慎 (明)

商秋涼風發,吹我出京華。赭衣裹病體,紅塵蔽行車。弱侄當門啼,怪我不過家。行行日巳夕,扁舟歙潞沙。

揚舲天津口,回瞻見牛斗。風吹紫荊樹,月照青楊柳。逆流溯漕河,相顧慎風波。荒村聚豺虎,夾岸鳴蛟鼉。仆夫困牽挽,防吏苦嗔呵。

徐沛洪流溢,滄溟浴白日。聚落雞犬空,銜艫羽毛疾。暗灘持楫防,洄溜揚帆慄。維纜依鸛巢,搴蓬邇鮫室。

乘月下呂梁,侵星過白楊。漫岸憬失道,孤舟郁相忘。喧豗見疊浪,極眺無連岡。陰霞互興沒,湅雨倏淋浪。濕薪戒傳火,空囊愁絕糧。

信宿萬籟平,鄰舟動歡聲。聞雞共起舞,買魚賀兼程。夕泊秦淮岸,朝逗維揚城。愁聽玉簫曲,懶問瓊花名。畏途險巳出,勝地心猶驚。

真州對瓜步,分岐當去住。翹思鐵甕云,悵望金陵樹。江浮懼濤瀾,陸走淹霜露。移船鷺洲來,弭榜龍江隈。故人同載酒,一醉雨花臺。

高臺多古今,百慮盈疏襟。琴彈別鶴調,笛喝飛鴻吟。臨風惜南鶩,揆景恨西沉。江程始掛席,江月照采石。招搖西北明,水霧東南碧。

銅陵夢里過,赭圻望中隔。潯陽見市廛,湓浦異潮夕。馬口歌獨漉,魚山侯風宿。西塞漁父磯,東陵道士洑。估客嘆浮萍,放臣悲落木。秋驚赤岸楓,霜謝黃州菊。

龜山漢陽縣,鵠磯遙可見。披襟倚山閣,開圖對離宴。鮮飆蘋末來,馀霞波外絢。枕底鳴飛湍,舷際失江干。仙子駐鶴嶠,王孫斗鴨闌。云開君山出,壑歸洞庭寬。

乾鵲噪危檣,連連一何迅。試叩巴峽船,果得家鄉信。時序感孤懷,風煙集雙鬢。江陵初解帆,蒼皇理征衫。家人從此別,客淚不可緘。

騰裝首滇路,問愁程楚巖。楚水縈沅澧,楚岸秀蘭芷。古墓識昭丘,遺坊號珠履。珠坊青蕪繁,昭丘白云屯。傷心楓樹林,回首桃花源。

天寒行旅少,歲晏霜霰煩。界亭四十渡,羸馬不成步。幽篁詎見天,密箐才分路。營窟半卉裳,人煙盡槃瓠。戾蟲嘯落景,暴客當官戌。

驅車先發煦,投驛遲瞑霧。溆浦涔陽連,龍摽夜郎天。遠游吊屈子,長流悲謫仙。我行更迢遞,千載同潸然。

一葉崇安渡,千波竹箭急。鬼方昔云遐,羅甸今初入。陰霾暄凝交,瘴嵐昏曉集。長亭此驛遙,只尺如棘澀。石行蹶昆蹄,沙炊咽蒸粒。

斷腸盤江河,銷魂寵嵷坡。軍堡鳴笳近,蠻營荷戟多。三辰晦光彩,七旬歷滂沱。罽衣行風舞,蘆笙眺月歌。可憐異方樂,令人玄鬒皤。

煙霜窮瑣旅,茝若開芳序。迎睫平原來,還顧殘山去。喜見青松林,卻辭黃茅嶼。滔滔歲已周,望望且夷猶。衣塵何暇拂,足繭不能休。

碧雞儷金馬,滇海昆池瀉。五尺常頞道,萬里唐蒙野。隋將仆碑川,漢相連營下。我行更向西,綿力倦攀躋。硪碌穿危磴,蜻蛉控絕溪。

點蒼明霽雪,抱珥飲晴霓。蒲塞重關峻,蘭津毒草低。枝寒鴆鳥下,花煖杜鵑迷。淜環蜮射渚,畷入象囲畦。瑩角髦牛斗,斑文笮馬嘶。

緬書涂貝葉,?照燧松梯。風景他鄉別,天倪吾道拙。云山巳亂心,風塵仍結舌。出門各自媚,失路為誰悅。桑落豈忘憂,芃觿詎申結。龍吼雄劍鳴,驥歌唾壺缺。

蒼蒼七星關,幾時卻東還。瀰瀰三峽水,奚啻隔中沚。黃犬代書郵,青龍借歸舟。雁翼翔廖廓,猿聲遞阻修。何由一縮地,暫作錦江游。

譯文

秋日的涼風颯颯吹起,將我送出了京城。身著囚衣裹著病體,紅塵遮蔽了前行的車馬。年幼的侄子在門前啼哭,怪我沒有進家門。一路行來天色已晚,乘上扁舟停泊在歙潞的沙灘。揚帆在天津口,回頭望見牛宿和斗宿。風吹動紫荊樹,月光映照青楊柳。逆著水流沿漕河而上,彼此提醒小心風波。荒村中有豺虎聚集,兩岸有蛟鼉鳴叫。仆役因拉纖而疲憊,防吏因急躁而呵斥。徐州沛縣洪水泛濫,陽光照在大海上。村落里雞犬皆無,船只像羽毛般疾馳。過暗灘時握緊船槳防備,遇洄流時揚帆戰栗。系纜繩在鸛鳥巢邊,卷起船篷靠近鮫人居所。乘月過呂梁,冒星過白楊。漫灘上仿佛迷失道路,孤舟中愁緒郁積。聽到浪濤喧鬧,極目望去沒有連綿山岡。陰云霞光交替出沒,急雨突然落下。濕柴難以生火,空囊擔憂斷糧。住了兩晚萬籟俱寂,鄰舟傳來歡呼聲。聞雞起舞,買魚慶賀繼續趕路。傍晚停泊秦淮河岸,清晨停靠揚州城。愁聽玉簫曲,懶問瓊花名。危險的路途已走出,面對勝地心仍驚。真州與瓜步相對,岔路口決定去留。翹首思念鐵甕城的云,悵望金陵的樹。擔心江上浮濤,陸路又受霜露之苦。移船到鷺洲,停船在龍江邊。故人同來載酒,共醉雨花臺。高臺上多少古今事,百種愁思填滿衣襟。琴彈《別鶴》曲,笛吹《飛鴻》吟。臨風惜向南飛的野鴨,看日影恨夕陽西沉。江上行船掛起風帆,江月照向采石磯。招搖星在西北明亮,水霧在東南碧青。銅陵似在夢中經過,赭圻在視線中阻隔。潯陽可見市井,湓浦潮汐不同。在馬口唱《獨漉》歌,在魚山等風停泊。西塞山有漁父磯,東陵有道士洑。商人嘆如浮萍,貶臣悲秋落木。赤岸楓葉驚秋,黃州菊花經霜。龜山旁漢陽縣,鵠磯遙遙可見。披襟倚山閣,展開圖面對離宴。微風從蘋末吹來,余霞在波外絢爛。枕下飛湍鳴響,船邊看不見江岸。仙子停駐鶴嶠,王孫游玩斗鴨闌。云開見君山,山谷歸洞庭更寬。喜鵲在高檣鳴叫,連續不斷多迅速。詢問巴峽船只,果然得到家鄉消息。時序觸動孤獨情懷,風煙染白雙鬢。江陵剛解帆,匆忙整理行裝。家人從此分別,客淚難以止住。整理行裝首赴滇路,問愁程過楚地山巖。楚水繞沅澧,楚岸生蘭芷。古墓知是昭丘,遺坊名為珠履。珠坊青草叢生,昭丘白云聚集。傷心楓樹林,回首桃花源。天寒行人少,歲末霜霰多。界亭四十渡,瘦馬難行路。竹林難見天,密箐才分路。營地多穿卉衣的人,人煙都是槃瓠族。猛獸在落日長嘯,暴客在官路戍守。驅車先出發,投宿時已晚霧彌漫。溆浦與涔陽相連,龍標接夜郎天。遠游吊屈原,長流悲李白。我行程更遙遠,千年同悲淚。一葉扁舟過崇安渡,千波如竹箭湍急。鬼方昔稱遙遠,羅甸今初進入。陰霾與溫暖交替,瘴嵐早晚聚集。長亭此驛遙遠,咫尺如荊棘。石路絆馬蹄,沙中煮飯難咽。斷腸盤江河,銷魂寵嵷坡。軍堡笳聲近,蠻營持戟多。日月星暗無光彩,七十天大雨滂沱。穿毛衣隨風舞,吹蘆笙望月歌。可憐異方之樂,令我黑發變白。煙霜困窮游子,香草開芳序。迎面平原而來,回頭殘山而去。喜見青松林,告別黃茅嶼。歲月已過一年,徘徊且猶豫。衣塵無暇拂,足繭不能休。碧雞與金馬,滇海滇池傾瀉。五尺常頞道,萬里唐蒙野。隋將仆碑川,漢相連營下。我繼續向西,力弱難攀登。石滾穿險道,蜻蛉控絕溪。點蒼山雪晴明亮,抱珥飲晴霓。蒲塞關險峻,蘭津毒草低。枝寒鴆鳥下,花暖杜鵑迷。淜環蜮射渚,畷入象圍畦。角牛斗,斑馬嘶。緬書寫貝葉,光照松梯。風景他鄉不同,天道我笨拙。云山已亂心,風塵仍結舌。出門各自美,失路為誰悅。桑落酒豈忘憂,佩飾難申結。龍吼劍鳴,驥歌壺缺。蒼蒼七星關,何時回東方。漫漫三峽水,何止隔小洲。黃犬代書信,青龍借歸舟。雁飛遼闊,猿聲阻隔。如何能縮地,暫游錦江。

注釋

赭衣:古代囚犯所穿的赤褐色衣服,此指詩人被貶謫的身份。

商秋:秋季,商為五音之一,對應秋。

豺虎、蛟鼉(tuó):泛指兇猛的野獸,此處亦暗指旅途的危險環境。

徐沛:徐州、沛縣,今江蘇北部地區。

呂梁:古地名,在今江蘇徐州附近,以險灘著稱。

秦淮:秦淮河,流經南京;維揚:揚州的別稱。

鐵甕:指鎮江的鐵甕城,三國時孫權所建。

采石:采石磯,在今安徽馬鞍山,長江沿岸要地。

潯陽:今江西九江;湓浦:湓水入長江處,在九江。

沅澧(lǐ):沅水、澧水,均為湖南境內河流。

昭丘:楚昭王的陵墓,在今湖北當陽;珠履:指戰國春申君門客的典故,代指古跡。

槃瓠(pán hù):古代南方少數民族的圖騰,此指當地少數民族。

夜郎:漢代西南古國,在今貴州西部。

瘴嵐:南方山林間濕熱蒸郁致人疾病的氣。

昆池:滇池,云南最大的高原湖泊。

五尺道:秦始皇統一中國后在西南地區修建的古驛道。

點蒼:蒼山,位于云南大理,以雪嶺著稱。

鴆(zhèn)鳥:傳說中的毒鳥,羽毛浸酒可毒殺人。

貝葉:貝多羅樹的葉子,古代印度人用來寫經,此指少數民族的文字載體。

桑落:古代名酒名;芃觿(péng xī):兒童佩戴的解結用具,代指童年。

七星關:位于貴州畢節,古代川滇黔交通要沖。

創作背景

此詩為作者被朝廷赦免后謫戍云南途中所作。創作時間當在明清時期(詩中提及‘五尺道’‘唐蒙’等漢代典故及‘隋將’‘漢相’等歷史人物),作者因獲罪被貶,從京城出發,經水陸跋涉前往云南,沿途記錄所見所感,反映了謫戍制度下文人的苦難經歷與復雜心境。

簡析

《恩遣戍滇紀行》是一首長篇敘事詩,以謫戍云南的行程為線索,紀實性地描繪了從京城到滇地的水陸艱辛、邊地風貌及個人心跡。詩中既有對旅途險象(如洪水、暗灘、瘴嵐)的實錄,也有對謫戍之痛(如‘赭衣裹病體’‘客淚不可緘’)和思鄉之情(如‘試叩巴峽船,果得家鄉信’)的抒發,兼具歷史紀實價值與文學抒情性,是研究古代謫戍文化的重要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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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嵩岳降神,是生輔臣。蓬萊譴真,斯為逸人。晉有七賢,唐稱八仙。應彼星象,唯公一焉。晦以麴糵,暢於文篇。萬象奔走乎筆端,萬慮泯滅乎樽前。臥必酒甕,行惟酒船。吟風詠月,席地幕天。但貴乎適其所適,不知夫所以然而然。至今尚疑其醉在千日,寧審乎壽終百年。謝家山兮公之墓。異代詩流同此路。舊墳卑庳風雨侵。新宅爽塏松柏林。故鄉萬里且無嗣,二女從民永於此。猗歟琢石為二碑,一藏幽隧一臨歧。岸深谷高變化時,一存一毀名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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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戴良 (元代)

  丹溪翁者,婺之義烏人也,姓朱氏,諱震亨,字彥修,學者尊之曰丹溪翁。翁自幼好學,日記千言。稍長,從鄉先生治經,為舉子業。后聞許文懿公得朱子四傳之學,講道八華山,復往拜焉。益聞道德性命之說,宏深粹密,遂為專門。一日,文懿謂曰:“吾臥病久,非精于醫者,不能以起之。子聰明異常人,其肯游藝于醫乎?”翁以母病脾,于醫亦粗習,及聞文懿之言,即慨然曰:“士茍精一藝,以推及物之仁,雖不仕于時,猶仕也。”乃悉焚棄向所習舉子業,一于醫致力焉。

  時方盛行陳師文、裴宗元所定《大觀二百九十七方》,翁窮晝夜是習。既而悟曰:“操古方以治今病,其勢不能以盡合。茍將起度量,立規矩,稱權衡,必也《素》、《難》諸經乎!然吾鄉諸醫鮮克知之者。”遂治裝出游,求他師而叩之。乃渡浙河,走吳中,出宛陵,抵南徐,達建業,皆無所遇。及還武林,忽有以其郡羅氏告者。羅名知悌,字子敬,世稱太無先生,宋理宗朝寺人,學精于醫,得金劉完素之再傳,而旁通張從正、李杲二家之說。然性褊甚,恃能厭事,難得意。翁往謁焉,凡數往返,不與接。已而求見愈篤,羅乃進之,曰:“子非朱彥修乎?”時翁已有醫名,羅故知之。翁既得見,遂北面再拜以謁,受其所教。羅遇翁亦甚歡,即授以劉、李、張諸書,為之敷揚三家之旨,而一斷于經,且曰:“盡去而舊學,非是也。”翁聞其言,渙焉無少凝滯于胸臆。居無何,盡得其學以歸。

  鄉之諸醫泥陳、裴之學者,聞翁言,即大驚而笑且排,獨文懿喜曰:“吾疾其遂瘳矣乎!”文懿得末疾,醫不能療者十余年,翁以其法治之,良驗,于是諸醫之笑且排者,始皆心服口譽。數年之間,聲聞頓著。翁不自滿足,益以三家之說推廣之。謂劉、張之學,其論臟腑氣化有六,而于濕熱相火三氣致病為最多,遂以推陳致新瀉火之法療之,此固高出前代矣。然有陰虛火動,或陰陽兩虛濕熱自盛者,又當消息而用之。謂李之論飲食勞倦,內傷脾胃,則胃脘之陽不能以升舉,并及心肺之氣,陷入中焦,而用補中益氣之劑治之,此亦前人之所無也。然天不足于西北,地不滿于東南。天,陽也;地,陰也。西北之人,陽氣易于降;東南之人,陰火易于升。茍不知此,而徒守其法,則氣之降者固可愈,而于其升者亦從而用之,吾恐反增其病矣。乃以三家之論,去其短而用其長,又復參之以太極之理,《易》、《禮記》、《通書》、《正蒙》諸書之義,貫穿《內經》之言,以尋其指歸。而謂《內經》之言火,蓋與太極動而生陽、五性感動之說有合;其言陰道虛,則又與《禮記》之養陰意同。因作《相火》及《陽有余陰不足》二論,以發揮之。

  于是,翁之醫益聞。四方以病來迎者,遂輻湊于道,翁咸往赴之。其所治病凡幾,病之狀何如,施何良方,飲何藥而愈,自前至今,驗者何人,何縣里,主名,得諸見聞,班班可紀。

  浦江鄭義士病滯下,一夕忽昏仆,目上視,溲注而汗泄。翁診之,脈大無倫,即告曰:“此陰虛而陽暴絕也,蓋得之病后酒且內,然吾能愈之。”即命治人參膏,而且促灸其氣海。頃之手動,又頃而脣動。及參膏成,三飲之蘇矣。其后服參膏盡數斤,病已。

  天臺周進士病惡寒,雖暑亦必以綿蒙其首,服附子數百,增劇。翁診之,脈滑而數,即告曰:“此熱甚而反寒也。”乃以辛涼之劑,吐痰一升許,而蒙首之綿減半;仍用防風通圣飲之,愈。周固喜甚,翁曰:“病愈后須淡食以養胃,內觀以養神,則水可生,火可降;否則,附毒必發,殆不可救。”彼不能然,后告疽發背死。

  一男子病小便不通,醫治以利藥,益甚。翁診之,右寸頗弦滑,曰:“此積痰病也,積痰在肺。肺為上焦,而膀胱為下焦,上焦閉則下焦塞,辟如滴水之器,必上竅通而后下竅之水出焉。”乃以法大吐之,吐已,病如失。

  一婦人產后有物不上如衣裾,醫不能喻。翁曰:“此子宮也,氣血虛,故隨子而下。”即與黃芪當歸之劑,而加升麻舉之,仍用皮工之法,以五倍子作湯洗濯,皺其皮。少選,子宮上,翁慰之曰:“三年后可再生兒,無憂也。”如之。

  一貧婦寡居病癩,翁見之惻然,乃曰:“是疾世號難治者,不守禁忌耳。是婦貧而無厚味,寡而無欲,庶幾可療也。”即自具藥療之,病愈。后復投四物湯數百,遂不發動。

  翁之為醫,皆此類也。蓋其遇病施治,不膠于古方,而所療則中;然于諸家方論,則靡所不通。他人靳靳守古,翁則操縱取舍,而卒與古合。一時學者咸聲隨影附,翁敎之亹亹忘疲。

  翁春秋既高,乃徇張翼等所請,而著《格致余論》、《局方發揮》、《傷寒辨疑》、《本草衍義補遺》、《外科精要新論》諸書,學者多誦習而取則焉。

  翁簡愨貞良,剛嚴介特,執心以正,立身以誠,而孝友之行,實本乎天質。奉時祀也,訂其禮文而敬泣之。事母夫人也,時其節宣以忠養之。寧歉于己,而必致豐于兄弟;寧薄于己子,而必施厚于兄弟之子。非其友不友,非其道不道。好論古今得失,慨然有天下之憂。世之名公卿多折節下之,翁為直陳治道,無所顧忌。然但語及榮利事,則拂衣而起。與人交,一以三綱五紀為去就。嘗曰:天下有道,則行有枝葉;天下無道,則辭有枝葉。夫行,本也;辭,從而生者也。茍見枝葉之辭,去本而末是務,輒怒溢顏面,若將浼焉。翁之卓卓如是,則醫特一事而已。然翁講學行事之大方,已具吾友宋太史濂所為翁墓志,茲故不錄,而竊錄其醫之可傳者為翁傳,庶使后之君子得以互考焉。

  論曰:昔漢嚴君平,博學無不通,賣卜成都。人有邪惡非正之問,則依蓍龜為陳其利害。與人子言,依于孝;與人弟言,依于順;與人臣言,依于忠。史稱其風聲氣節,足以激貪而厲俗。翁在婺得道學之源委,而混跡于醫。或以醫來見者,未嘗不以葆精毓神開其心。至于一語一默,一出一處,凡有關于倫理者,尤諄諄訓誨,使人奮迅感慨激厲之不暇。左丘明有云:“仁人之言,其利溥哉!”信矣。若翁者,殆古所謂直諒多聞之益友,又可以醫師少之哉?


論詩五首

作者: 趙翼 (清代)

滿眼生機轉化鈞,天工人巧日爭新。 預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覺陳。

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只眼須憑自主張,紛紛藝苑漫雌黃。 矮人看戲何曾見,都是隨人說短長。

少時學語苦難圓,只道工夫半未全。 到老始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

詩解窮人我未空,想因詩尚不曾工。 熊魚自笑貪心甚,既要工詩又怕窮。


真仙巖二

作者: 錢師孟 (宋代)

巖前流水碧潺潺,鶴馭翩翩去復還。堪笑世人求不死,豈知得道有無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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