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酉大雪戲成十詩以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為韻

作者：周麟之（宋）

北風夜捲地，凍云曉黏天。黃竹歌未終，飛霰集我前。森羅昆山璧，零亂淮夷蠙。縛賊懸瓠城，安得兵三千。

跨驢游灞橋，策馬阻藍關。詩人自清苦，逐客何當還。我獨擁敝繭，高臥環堵間。黃精已無苗，斸雪思舊山。

松桂亦華顛，瓦石背玉表。造物不作難，夜半月出皎。書窗互照映，甕牖驚易曉。舉頭忽彌望，萬里絕飛鳥。

復帳蕤香篝，綺席羅妓圍。焉知蓽門子，清哦袖鶉衣。臘白三日寒，遽使晝掩扉。愁思已如許，共作風絮飛。

舊聞沙漠寒，磧鹵一丈雪。誰憐牧羝人，白首持漢節。朝廷北顧憂，歲晚不忍說。寄言上林雁，何事音信絕。

堆盤水精鹽，翻匙云子飯。年年六出花，不必以瑞獻。浪言平地尺，貧亦非所愿。愁無儋石儲，安敢擲百萬。

林梢宿鴉翻，未覺煙樹暝。瀟瀟打窗聲，慣向云屋聽。冰結積已深，風收舞初定。凌晨出門喜，折屐印樵徑。

吾無千金裘，為博曲米春。床頭臘甕熟，漉以淵明巾。飲少輒至醉，醉眼迷天垠。沖寒望南巷，不見披氅人。

千騎射獵軍，一蓑垂釣翁。寒江與曠野，得意應無窮。顧我俱未暇，緩步聊倚筇。惜此連璐白，涴以雞犬蹤。

佛衣珠唾飛，撼樹縞裙裂。巡檐索梅笑，敧枕聽竹折。念此積雪寒，憂世心愈切。夜分耿不寐，風燈半明滅。

譯文

北風在夜里席卷大地，凍云在早晨黏附于天空。黃竹之歌還未唱完，飛霰就聚集在我面前。像昆山美玉般繁多，似淮夷蚌珠般零亂。若要像在懸瓠城縛賊，哪里能有三千士兵。有人騎驢游灞橋，有人策馬受阻于藍關。詩人本就清苦，被貶之人何時能歸還。我獨自擁著破棉被，高臥在狹小的屋內。黃精已沒有苗，鏟雪時思念起舊山。松桂也已白頭，瓦石披上了玉色外表。造物主并不為難，半夜月亮皎潔。書窗相互映照，簡陋的窗戶讓人驚訝天亮得如此之快。抬頭忽然遠望，萬里不見飛鳥。有人在華麗帳中圍著香篝，綺麗的席上羅列著歌妓。怎知寒門子弟，穿著破舊衣服清吟。臘月三天的寒冷，讓白晝也關上了門。愁思已經如此多，都化作了風絮飛揚。以前聽說沙漠寒冷，沙石上有一丈厚的雪。誰可憐那牧羊的人，白發蒼蒼還手持漢節。朝廷對北方憂慮，年末不忍言說。寄話給上林苑的大雁，為何音信斷絕。盤中堆著水精鹽，匙里翻動著如云的米飯。年年的雪花，不必以祥瑞相稱。空說平地積雪一尺，貧窮也不是所愿。發愁沒有糧食儲備，哪敢揮霍百萬錢財。林梢上宿鴉翻飛，沒覺得煙樹已昏暗。瀟瀟的打窗聲，習慣在云屋中傾聽。冰結得已經很深，風停了雪舞剛定。凌晨出門欣喜，屐齒在樵徑上留下印記。我沒有千金的皮衣，只為換得曲米春酒。床頭的臘甕酒已熟，用陶淵明的頭巾過濾。喝一點就醉了，醉眼迷茫望到天邊。冒著寒望向南巷，不見披氅的人。有千騎的射獵軍隊，有披蓑的垂釣老翁。寒江和曠野，得意之情應無窮。但我都無暇顧及，慢慢走著暫且倚著竹杖。可惜這潔白的積雪，被雞犬的蹤跡弄臟。像佛衣上的珠唾飛濺，像撼樹時縞裙破裂。在屋檐下尋梅的笑容，斜靠著枕頭聽竹子折斷聲。想著這積雪的寒冷，憂世之心更加急切。半夜耿耿難眠，風燈半明半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