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午元日讀書至夜分有感二首
七十年來又四年,雨聲燈影故依然。未收浮世風漚夢,尚了前生蠹簡緣。老學辛勤那有補,舊聞零落恐無傳。先師缽袋終當付,嘆息誰能共著鞭。
強戴羅幡怯歲增,光陰堪嘆捷飛騰。檐間點滴新春雨,窗下青熒半夜燈。傍架討尋書散亂,倚屏吟嘯發鬅鬙。極知老境惟當佚,絕學端居恨未能。
七十年來又四年,雨聲燈影故依然。未收浮世風漚夢,尚了前生蠹簡緣。老學辛勤那有補,舊聞零落恐無傳。先師缽袋終當付,嘆息誰能共著鞭。
強戴羅幡怯歲增,光陰堪嘆捷飛騰。檐間點滴新春雨,窗下青熒半夜燈。傍架討尋書散亂,倚屏吟嘯發鬅鬙。極知老境惟當佚,絕學端居恨未能。
七十歲過去又過了四年,雨聲與燈影依舊如從前。尚未放下浮世中如泡沫般虛幻的夢,還在了結前生與舊書的緣分。年老學習雖辛勤卻無補于事,舊日學問漸散恐難傳承。先師的學問終究要交付,嘆息誰能與我共同努力。勉強戴上羅幡卻害怕年歲增長,光陰飛逝令人感嘆。屋檐下滴落新春的雨,窗下青燈映著半夜的光。靠著書架翻找散亂的書籍,倚著屏風吟嘯頭發蓬亂。深知老境應當安閑,卻遺憾不能放下學問獨居。
戊午元日:戊午年正月初一,當指1198年(南宋慶元四年),陸游時年74歲。
夜分:半夜。
風漚夢:風中泡沫般虛幻的人生,漚指水泡。
蠹簡:被蟲蛀的書籍,代指舊書。
缽袋:原指僧人食器與行裝,此處喻學問傳承。
羅幡:春節懸掛的絲制旗幡,象征迎新。
發鬅鬙(péng sēng):頭發蓬亂的樣子。
佚:安閑。
絕學:指需深入研習或面臨失傳的學問。
此詩作于南宋慶元四年(1198年),陸游74歲退居山陰(今紹興)時。此時詩人遠離朝堂,閑居鄉里,但仍堅持讀書治學。元日(春節)本是迎新之日,詩人卻深夜讀書,由時光流逝聯想到學問傳承,寫下此詩抒發老境中的求知感慨與對學術延續的憂思。
詩歌通過元日深夜讀書的具體場景,展現詩人雖處老境仍執著于學問的精神。前首感慨學問傳承之難,后首寫老而勤學之狀,既流露出對時光流逝的無奈,更凸顯其對學術的堅守,體現了傳統士大夫“活到老,學到老”的文化品格。
水國春光動,天涯客未行。 草連千里綠,月共故鄉明。 游說黃金盡,思歸白發生。 男兒四方志,不獨為功名。
江南柳,江南柳,春風裊裊黃金絲。 江南柳,年年好,江南行客歸何時?蒼海茫茫波萬丈,鄉 關遠在天之涯。 天涯之人日夜望歸舟,坐對落花空長嘆。 但識相思苦,那識行人行路難。 人生莫作遠游客,少年兩鬢如霜白。
芙蕖與草本諸花似覺稍異,然有根無樹,一歲一生,其性同也。譜云:“產于水者曰草芙蓉,產于陸者曰旱蓮。”則謂非草木不得矣。予夏季倚此為命者,非故效顰于茂叔而襲成說于前人也。以芙蕖之可人,其事不一而足,請備述之。
群葩當令時,只在花開之數日,前此后此皆屬過而不問之秋矣。芙蕖則不然。芙蕖自荷錢出水之日,便為點綴綠波;及其莖葉既生,則又日高日上,日上日妍。有風既作飄飖之態,無風亦呈裊娜之姿,是我于花之未開,先享無窮逸致矣。迨至菡萏成花,嬌姿欲滴,后先相繼,自夏徂秋,此則在花為分內之事,在人為應得之資者也。及花之既謝,亦可告無罪于主人矣;乃復蒂下生蓬,蓬中結實,亭亭獨立,猶似未開之花,與翠葉并擎,不至白露為霜而能事不已。此皆言其可目者也。
可鼻,則有荷葉之清香,荷花之異馥;避暑而暑為之退,納涼而涼逐之生。
至其可人之口者,則蓮實與藕皆并列盤餐而互芬齒頰者也。
只有霜中敗葉,零落難堪,似成棄物矣;乃摘而藏之,又備經年裹物之用。
是芙蕖也者,無一時一刻不適耳目之觀,無一物一絲不備家常之用者也。有五谷之實而不有其名,兼百花之長而各去其短,種植之利有大于此者乎? 予四命之中,此命為最。無如酷好一生。竟不得半畝方塘為安身立命之地。僅鑿斗大一池,植數莖以塞責,又時病其漏。望天乞水以救之,殆所謂不善養生而草菅其命者哉。
云對雨,雪對風。 花對樹,鳥對蟲。 山清對水秀,柳綠對桃紅。
秋花之香者,莫能如桂。樹乃月中之樹,香亦天上之香也。但其缺陷處,則在滿樹齊開,不留余地。予有《惜桂》詩云:“萬斛黃金碾作灰,西風一陣總吹來。早知三日都狼藉,何不留將次第開?”盛極必衰,乃盈虛一定之理,凡有富貴榮華一蹴而就者,皆玉蘭之為春光,丹桂之為秋色。
梧桐一樹,是草木中一部編年史也。舉世習焉不察,予特表而出之。花木種自何年?為壽幾何歲?詢之主人,主人不知;詢之花木,花木不答。謂之“忘年交”則可,予以“知時達務”,則不可也。梧桐不然,有節可紀,生一年,紀一年。樹有樹之年,人即紀人之年,樹小而人與之小,樹大而人隨之大,觀樹即所以現身。《易》曰:“觀我生進退”。欲觀我生,此其資也。
予垂髫種此,即于樹上刻詩以紀年,每歲一節,即刻一詩,惜為兵燹所壞,不克有終。猶記十五歲刻桐詩云:“小時種梧桐,桐葉小于艾。簪頭刻小詩,字瘦皮不壞。剎那三五年,桐大字亦大。桐字已如許,人大復何怪。還將感嘆詞,刻向前詩外。新字日相催,舊字不相待。顧此新舊痕,而為悠忽戒。”此予嬰年著作,因說梧桐,偶爾記及,不則竟忘之矣。即此一事,便受梧桐之益。然則編年之說,豈欺人語乎?
婺城攻陷西南角,三日人頭如雨落。 輕則鴻毛重泰山,志士誰能不溝壑。 胡君妻子泣如洗,我獨破涕為之喜。 既喜君能殉國危,復喜君能死知己。 生芻一束人如玉,人百其身不可贖。 與子交淺情獨深,愿言為子殺青竹。
咄咄青天怪。怪天公,聰明懵懂,一般看待。處仲唾壺成底事,如意鐵都敲壞。
此公死,諸君大快。落拓江湖年少侶,只君先、了結文魔債。
作仙佛,永無礙。
雨聲燈影魂何在。還記他、偏衫醉帽,狂奴故態。滿紙白描秋水影,落筆山林氣慨。
在秦柳、蘇辛之外。不少旗亭同賭酒,奈詞壇、從此無君派。
眼中淚,為誰灑。
如何神夢出蓬萊,天姥高居玉案臺。鴛帨儼然仙掌授,龍章猶稱御衣裁。 幾回鶴駕云中降,一葦慈航海上來。舟楫往還天塹險,安危須仗濟川才。
妙筆王維圖莫就,多才康樂詠難窮。 樓臺一族出云杪,激雪浪生寒澗風。
畢竟風光四月清,霏霏梅雨潤春明。客中意緒披青荔,夢里家山熟紫櫻。
掃地焚香他日事,毀車殺馬此時情。那堪更聽思歸引,早辦漁樵老一生。
禪心定后絮難飄,舊愿深慚謚洞簫。萬事都歸張翰酒,十年不艷馬卿橋。
文章花樣來賓戲,跌宕風情入解嘲。醉后略嫌豪氣在,胸中五岳未全消。
誰從藥店唱飛龍,驚座才名有孟公。氣感德星輝舊雨,賦成雌霓鬯雄風。
深譚各抱千秋恨,投刺還疑四海空。領取拈花微笑意,句章姚與豫章熊。
云萍小聚一亭高,風捲蒼蒹起怒濤。勝會難忘黃叔度,新詩宜付薛陽陶。
花當倦后歌猶蕩,酒到酣時笛亦豪。更喜西山來入座,分青此日為吾曹。
風流人物兩相逢,白傅高文紀漢公。 三圃五亭裝郡景,千花萬卉媚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