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粵道出益陽雨后口占
北來天地戰塵腥,好雨連山入杳冥。共喜春回沾草木,為君暫駐省耕亭。
楚天西去夏云飛,山徑芳菲落未稀。何處南薰還一奏,野花香滿使臣衣。
久客蕭然萬慮輕,殊方遙指使星明。山頭杜宇聲何急,翻動江南行樂情。
北來天地戰塵腥,好雨連山入杳冥。共喜春回沾草木,為君暫駐省耕亭。
楚天西去夏云飛,山徑芳菲落未稀。何處南薰還一奏,野花香滿使臣衣。
久客蕭然萬慮輕,殊方遙指使星明。山頭杜宇聲何急,翻動江南行樂情。
從北方而來,天地間彌漫著戰爭的腥塵,及時的春雨連綿,融入深遠的天空。眾人歡喜春回大地滋潤草木,為您暫且停駐在省耕亭。楚地的天空向西,夏日的云朵飄飛,山間小徑花草芳菲,墜落的不算稀疏。何處能再奏響《南風》雅樂,野花香沾滿了使臣的衣襟。長期客居在外,心境蕭索萬慮皆輕,遠方的異地因使者的星象而明亮。山頭杜鵑啼聲為何如此急切,撩動了江南行樂的情思。
戰塵腥:指戰爭留下的氣息,暗示北方可能有戰事。
杳冥(yǎo míng):深遠幽暗的樣子,此處形容雨幕與天空交融的朦朧。
省耕亭:視察農耕的亭子,“省耕”指古代帝王或官員巡視農田。
楚天:楚地的天空,益陽古屬楚地。
南薰:代指《南風歌》,傳說為虞舜所作,有“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句,此處借指太平之音。
使星:古代以星象喻使者,此處指詩人作為使臣的身份。
杜宇:杜鵑鳥,傳說為古蜀王杜宇所化,啼聲悲切,常象征思鄉。
此詩為詩人奉命出使廣東(“使粵”)途經益陽時,雨后即興所作。結合“北來天地戰塵腥”推測,北方可能有戰事,詩人一路見戰爭余痕;而“使星明”“暫駐省耕亭”則點明其作為使臣巡視、考察的職責。詩中既有對沿途民生的關切,也暗含客居異地的漂泊感。
全詩以“雨后”為背景,通過沿途所見之景(戰塵、春雨、夏云、山花)與所聞之聲(杜鵑啼鳴),串聯起對戰亂的隱憂、對春回的欣喜、對太平的期盼及對江南的思念,情景交融,情感豐沛。語言自然流暢,兼具紀實與抒情,是一首典型的行旅即景詩。
陶家客至兮,方此居貧;母氏心恥兮,思無饌賓。斷鬢發以將貿,庶珍饈而具陳;欲明理內之心,不求盡飾。庶使趨庭之子,得以親仁。原夫蘭客方來,蕙心斯至。顧巾橐而無取,俯杯盤而內愧。啜菽飲水,念雞黍而何求;舍己從人,雖發膚而可棄。于是搔首心亂,低眉恨生。畏東閭之恩薄,歸北堂而計成。拂撮凝睇,抽簪注情。解發而鳳髻花折,發匣而金刀刃鳴。喜乃有馀,慚無所極。窺在握而錯落,撫垂領而綢直。鋒铓不礙,翻似雪之孤光;倭墮徐分,散如云之翠色。已而展轉增思,徘徊向隅。元鬢垂顱而散亂,青絲委簟而盤紆。象櫛重理,蘭膏舊濡。傷翠鳳之全棄,駭盤龍之半無。觀夫擢乃無遺,斂之斯積。凝光而粉黛難染,盈握而腥膻是易。將成特達之意,欲厚非常之客。賓筵既備,空思一飯以無慚;匣鏡重窺,豈念同心而可惜。及乎宴罷空館,閑成曉妝。纚換新髻,釵迷舊行。誠伐木之可親,疏而是愧;茍如圭之足慕,斷亦何傷。重義者情莫違,厚慈者身可毀。語其決,同勉虞之一戰;思其仁逾訓孟之三徙,昔三咸陶氏所以成大名。母賢如此。
寒空高,寒雁號。霜氣嚴征柝,風威薄錦袍。一夜相思心似海,荒城四望愈忉忉。
識貫事中樞紐,筆開象外精神。傳觀弓力異常鈞。衣我六銖羞問。 周后數莖命粒,魯儒一點芳心。啄殘樓老付誰論。謾要睡馀支枕。
公名天培,字仲因,一字滋圃,姓關氏,山陽人也。起家行伍,歷淮安城守營完備,揚州中營守備。獲私鑄王國英等十八人,署溧陽營都司,獲匪嚴加烈等二十五人,移兩江督標左營守備,歷中軍都司,外海水師騎營守備,騎營游擊。道光二年,外洋獲盜最。三年,署吳淞營參將,旋即真。
后二年,東南方議海運。海運自明以來,輟數百年,議者紛錯,大府舉公任其事。六年二月,督米船千百四十五艘,米百二十四萬一千余石,自吳淞抵天津,先期功最,署太湖營副將,明年,署蘇松營總兵官,旋即真。十三年入朝,上御便殿召見,五次軍機記名。
明年,夷事萌芽。先是,西南諸夷暹羅、真臘、安南之屬,皆恭順受職貢。惟英吉利最遠,強黠。嘉慶間入貢,嚴衛入海。至是夷目律勞卑來,不如約,兵船駛至黃埔河,兩廣總督盧坤、水師提督李增階坐疏防落職,而以公為廣東水師提督。公至則親歷重洋,觀扼塞,建臺守,排鐵索,軍務肅然,東南倚以為重。
公容貌如常人,悛悛畏謹,而洞識機要,口占應對悉中。暇則習弓馬技擊,技絕精。在廣著《籌海集》,識者比之戚少保云。
居虎門六年,而禁煙事起。當是時,洋煙流毒遍天下;前侍郎黃爵滋發其事,上命內外大臣雜議,議定,著為令。而英吉利躉船適至。躉船者,販煙船也。公既習于海,而前欽差大臣林公則徐,威略素著,與公尤協力,至則拘夷目,錮其船,船不得發,獲煙土二萬二百余箱焚之。奏聞,上大悅,敘功有差。
夷計不得逞,明年四月,驟師入浙江,據定海。分船溯大洋,上天津,詭投書乞和,而前直隸總督琦善,馳傳赴廣東,林公以罪去。于是和議興,海防撤矣。廣東邊海門戶曰香港、虎門。香港奧衍,易盤踞,去省少紆遠;虎門險狹,海道曲折,去省近。虎門外列十臺,最外大角、沙角,屹為東南屏蔽。
是年十二月,夷攻大角、沙角,壞師船,而大帥日以文書與往來,冀得少遼緩。夷不報命而爭戰,戰方交則投書議和,書報復戰,晝夜攻掠不已。時諸軍集廣府者,駐防滿兵、督標 、撫標兵,共不下萬人,又調集客兵、團練、鄉勇、民兵數萬,而大帥所遣助守臺者,撫標二百人,駐東莞提標二百人備策應。則是二臺日益孤危,相繼陷沒。
二十一年五月,夷進攻威遠、靖遠諸臺,守者羸兵數百,公遣將慟哭請師,無應者。初,公以海運入都也,時從故人飲酒肆中,醉而言曰:“日者謂我祿命,生當揚威,死當血食。今吾年四十余,安有是哉!”已而嘆曰:“丈夫受國恩,有急,死耳,終不為妻子計。”公老母年八十余,長子奎龍,吳淞參將,前卒。幼子先遣歸,及是乃緘一匣寄家人,堅不可開,公死后啟視,則墜齒數枚,舊衣數襲而已。
公既自度眾寡不敵而援絕,乃決自為計,住靖遠臺,晝夜督戰。已而夷大?奄至,公率游擊麥廷章奮勇登臺,大呼督厲士卒,自卯至未,所殺傷過當,而身亦受數十創,血淋漓,衣甲盡濕。事急,呼其仆孫長慶使去。長慶哭曰:“奴隨主數十年矣,今有急,義不使主死而己獨全。”手持公衣不可開,公怒,拔刀逐之曰:“吾上負皇上,下負老母,死猶晚,汝不去,今斬汝矣。”投之印,長慶號而走。比及山半,回顧,公隕絕于地。時二月六日也。
長慶既去,懸廠自縋下,下負水多蘆根,刺體如蝟,卒負重創,送印大府所,而身復至臺求公尸。夷人嚴兵守臺,則乞通事吳某以情告。吳某者,嘗為漢奸,公得之,宥弗殺,給事左右,恒思所以報公。至是為長慶說夷,誠懇反復,夷人義許之。入求尸,鈹交于胸。長慶膝行前,遍索不得。卒詣公所立處,舉他尸數十乃得之,半體焦焉。事聞,天子軫悼,予騎都尉世職,謚忠節,賜葬如禮。喪至之日,士大夫數百人,縞衣送迎,道旁觀者,或痛哭失聲。而長慶得公尸后,復求得麥廷章之半體,與公尸皆徒負以歸,水陸七百里。公葬后,恒郁郁不樂,言及公,必泣下。未幾卒。
論曰:甚矣,虎門之敗也。悲夫,可為流涕者矣。方公經營十臺,累戰皆捷。奏上,公卿相賀,主上為之前席,嘉嘆至于再三。然而釁發于定海,詐成于天津,夷不為無謀,要之豈夷人能死公哉!詩曰:“誰生厲階,至今為梗。”厲有階矣。長慶義士,誠感犬羊,吳某奸耳,知感恩為一日之報,異哉。
暮光霞彩炫金題,絳闕高居雉堞低。上相樓臺連御苑,中郎車騎過沙堤。
皂雕孤捩凌云翮,紫燕雙翻踣雪蹄。回首上林涼月夜,橤珠多是鳳鸞棲。
樓前流水西江道。江頭水落芙蓉老。畫鼓疊涼波。憑欄顰翠娥。當年金馬客。青鬢蘆花色。把酒感秋蓬。驪歌半醉中。
小亭露壓風枝動。鵲爐火冷金瓶凍。悄悄對西窗。瘦知羅帶長。 欲眠思殢酒。坐聽寒更久。無賴是青燈。開花故故明。
露芽初破云腴細。玉纖纖親試。香雪透金瓶,無限仙風,月下人微醉。相如消渴無佳思。了知君此意。不信老盧郎,花底春寒,贏得空無睡。
時當默處懶爭鳴,夜向空庭獨發聲。低逐蛩號音不亂,高隨蚓曲氣還清。
官私卻混今誰問,鼓吹難齊部未成。雨后竹中空自怨,并無飛羽宿啼更。
謾說哀猿擇木難,錦標奪盡我徒看。寧堪獨醒還如屈,也取新芳試浴蘭。
命到饑來奚待續,冠當窮處自羞彈。應聲卻怪山妻語,也比鲇魚上竹竿。
甲午重經癸丑年,人間八十地行仙。 名齊綠野堂中相,望重香山畫里賢。 卿士月華臨故國,老人星彩麗中天。 九齡已立開元業,有酒何妨醉壽筵。
行止常驚坎窯中,衰年欲作囁嚅翁。 才華不是鳴陽鳳,蹤跡渾如踏雪鴻。 黃犢隴頭蓑笠雨,白駒場上幾筵風。 祇知此意堪娛老,未信先生不我同。¤
故里初歸整頓中,草堂欲學浣花翁。 芳樽酒熟濃浮蟻,老眼詩成遠送鴻。 晚節半籬黃菊露,秋聲一榻碧梧風。 于今只有樵山在,暮景何妨事事同。
虎將朱旗直指燕,燕山王氣便蕭然。 輕如晉武平吳日,遠似唐皇幸蜀年。 朝市夜沉三輔月,禁闈寒斷六宮煙。 延春閣上秋風早,散作哀音泣播遷。 將士城門解甲初,不知相府已收圖。 霓裳宮女吳船載,胡服朝臣漢驛趨。 甲第松筠幾家在,名園花草一時無。 行人千步廊前過,猶指宮墻說大都。 相臣無策奏巖廊,傾國傾城總禍殃。 同輦誰辭婕妤詔,后庭多學麗華妝。 出墻御柳先零雨,入塞宮花半謝霜。 畢竟玉顏成底事,空遺殘粉污椒房。 幾回人起亂中華,僣賞輕頒將相麻。 示儉巖宸空植草,助嬌上苑浪移花。 當年翠輦三山路,此日氈車萬里沙。 自古國亡緣女禍,天魔直舞到天涯。
一片風流,今夕與誰同樂。月臺花館,慨塵埃漠漠。豪華蕩盡,只有青山如洛。錢塘依舊,潮生潮落。 萬點燈光,羞照舞鈿歌箔。玉梅消瘦,恨東皇命薄。昭君淚流,手捻琵琶弦索。離愁聊寄,畫樓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