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福寺

作者：丘逢甲（清）

西山俯清溪，中有招提地。今晨發游興，行躡樵跡至。

寺古門半頹，剝落馀榜字。鄉人利邀福，因鄉遂名寺。

殘僧缺梵誦，一飽無佗志。依稀臨濟宗，欲說猶能記。

自從達摩來，妙法指心示。渡江蘆徑折，面壁石留志。

蓮宗衍花葉，頓漸派遂異。初惟北宗顯，蟬聯帝師位。

南宗晚出抗，衣缽鳴法器。南祖北則祧，頓興漸乃避。

遂教曹溪水，一滴十方醉。茲地本嶺嶠，固應濡染易。

宗風昔方盛，英偉多法嗣。初祖各開山，并擅大神智。

此間百里近，遂有神僧二。南巖坐圓應，陰那據慚愧。

禪宗不可作，僧反為佛累。豈知古天竺，象教亦頹墜。

祅神出持世，魔氛日以肆。瞿曇佛故種，受侮來異類。

豆瓜強剖分，凈土遽易置。五部皆孱王，龍象力難庇。

慈悲睹末劫，慧眼應垂淚。曇華久不現，見葉紛相棄。

惟扇芙蓉妖，流毒遠相被。東來遍震旦，民財坐疲匱。

即今寺中僧，與俗亦同嗜。猶借福田說，鼓眾博檀施。

木佛寂不言，村女競相媚。因之變供養，得為口腹備。

冷觀發浩嘆，懶復著言議。寺左有奇石，山靜林意邃。

徘徊撫石坐，欲說西來意。

譯文

西山俯臨著清澈的溪流，中間有座佛寺所在之地。今天早晨我興起游玩的興致，沿著樵夫的足跡前往。寺廟古老，門半已頹敗，匾額上的字只剩些剝落的痕跡。鄉人為求福，就以當地之名給寺命名。殘剩的僧人缺少誦經之聲，只求吃飽別無他志。依稀記得是臨濟宗，還能說出一些相關情況。自從達摩東來，以直指人心的方式傳授妙法。渡江時蘆葦折斷，面壁留下了石上的印記。蓮宗發展出不同流派，頓、漸兩派由此產生差異。起初北宗顯赫，接連成為帝師。南宗晚出與之抗衡，以衣缽和法器揚名。南宗興盛北宗衰落，頓教興起漸教隱退。使得曹溪之水，一滴能讓十方之人沉醉。此地本在嶺南，自然容易受到影響。過去宗風正盛時，有很多杰出的法嗣。各位祖師開山立派，都有超凡的智慧。這附近百里內，曾有兩位神僧。南巖有圓應大師靜坐，陰那山有慚愧祖師。如今禪宗已難振興，僧人反而成了佛的拖累。豈不知古天竺，佛教也已衰落。妖神出現掌控世間，魔氛日益肆虐。瞿曇佛的后裔，受到異類的侮辱。強行劃分流派，凈土也被輕易改變。五部都勢力弱小，龍象之力也難以庇護。慈悲的佛目睹末劫，慧眼應會垂淚。曇花久未出現，人們見葉就紛紛舍棄。只推崇芙蓉般的妖邪，流毒傳播甚遠。佛教東傳遍布中國，百姓的錢財因此耗盡。如今寺中的僧人，和俗人有同樣的嗜好。還借著福田之說，鼓動眾人施舍。木佛默默無言，村女卻競相獻媚。因此改變了供養的初衷，只為滿足口腹之欲。冷眼旁觀不禁長嘆，懶得再去評說。寺廟左邊有奇特的石頭，山林寂靜幽深。我徘徊著撫摸石頭坐下，想探尋佛法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