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中讀書
周官掌三《易》,以通天下志。卦名或不齊,旅占本一致。豈有先后天,?離異方位。斯言偽且堅,足以亂神智。演為方圓圖,申以河洛義。儀象卦已陳,相錯六十四。圖中迭相生,十六三十二。請問安樂翁,正名名焉寄。
太極非有象,一元氣渾淪。陰陽至精數,義由道士伸。列圖自下上,三五理具陳。番番希夷叟,以此勒貞珉。元公一丁倒,遂為席上珍。后來費朱陸,往復辭紛綸。仲尼不可作,誰與別偽真。
《書》名達四方,掌之周外史。曷言乎書名,毋乃小序是。馬鄭注《漆經》,大義已及此。古文雖未見,序先暢厥旨。云何宋諸儒,深文共排毀。吾聞《國史》言,序《書》自孔子。哀哉秦火后,未亡亦僅爾。茍屬圣人言,亦當存其似。不見小戴文,《禮》家以取士。何獨《詩》《書》序,攻者后先起。
九疇一五行,《洪范》義先具。伯鯀一汩陳,維帝乃震怒。啟賢能繼禹,天罰行有扈。桑門易地風,其說本舛互。奈何洛下儒,侮圣不知懼。用三革其二,變一成百牾。既與《洪范》殊,寧免彝倫斁。百世而可欺,君子亦有惡。
孔門善說《詩》,子云商起予。流傳大小毛,授受大小《序》。縱有齊魯韓,見之色斯阻。夾漈一后生,攻以烈火炬。先儒誤聽信,鑿枘生齟鼯。微言忽中絕,大義不復舉。
聞人左丘明,著書秦相呂。其言雖近誣,其事頗足取。國僑賦《褰裳》,晉為退師旅。《木瓜》美齊桓,情豈系男女。詩教厚人倫,誨淫何獨許。可怪上蔡師,為力亦太鉅。芟棄鄭衛篇,竄改《雅》《頌》所。誰為辨異同,復遵箋傳語。
男女一相悅,情迫莫自持。不聞《桑中》契,先以定情詩。國史明得失,輶軒別醇疵。如何歷鄭衛,專錄淫人辭。雞鳴風雨夜,奔者亦可危。執袪遵大路,豈不畏人知。丘中有麻麥,兩雄共一雌。雙雙李樹下,寧免相詬訾。立言詎可訓,說者宜再思。無邪尼父教,用告童子師。
《詩》亡王跡熄,百國有《春秋》。魯叟乃筆削,寶書肆旁搜。晉《乘》楚《梼杌》,鄭志亦見收。斯為天子事,邦國合九州。大書王正月,恐疑于孟陬。胡氏逞私智,謂以夏冠周。豈其一布衣,斧鉞威諸侯。美惡同其辭,此言尤謬悠。
當其在講幄,君臣意綢繆。經義月經進,諷諫同轉辀。是時十將存,可復二帝仇。奈何戒黷武,惟知安是偷。得毋檜所薦,知己士當酬。流傳誤后學,乖舛難悉糾。曷不廢其書,述事準左丘。
素王六經外,《論語》其總龜。紀者六十四,義取《春秋》辭。同門有不善,一一具書之。由求予亢寮,言失不可追。揆諸朋友義,情得徇其私。寧形弟子短,但以尊先師。試觀孟子徒,克丑亦若斯。后儒不曉事,吹毛務求疵。倡論輟從祀,平反者為誰。不若鄉愿人,非刺無可施。瞽宗祀此輩,眾口庶不訾。
吾思屋上烏,愛由丈人推。云何七十子,一眚罷其祠。何年復舊典,俎豆敕有司。漢士守一經,其義或駮舛。真儒起北海,卓哉鄭司農。博綜六藝旨,叩之等木鐘。于時內外學,罔不羅心胸。用以釋儀象,明堂暨辟雍。初非尚怪異,專一譚魚龍。至于五帝名,亦惟祀典從。德業既日尊,弟子爭扳逢。黃巾拜車下,后儒翻不容。一朝輟栗主,俎豆何由供。嗟彼黎丘鬼,乃以祀瞽宗。
秦延君說《書》,敷文太支蔓。《堯典》僅一篇,為言且三萬。博士賣騎驢,亦費三紙券。吾思吉人辭,終與躁人遠。辭茍足以達,其義自繾綣。勿徇買菜求,第抒心所愿。不見陸士衡,才多反為患。
詩篇雖小技,其源本經史。必也萬卷儲,始足供驅使。別材非關學,嚴叟不曉事。顧令空疏人,著錄多弟子。開口效楊陸,唐音總不齒。吾觀趙宋來,諸家匪一體。東都導其源,南渡逸其軌。紛紛流派別,往往近粗鄙。群公皆賢豪,豈盡昧厥旨。良由陳言眾,蹈襲乃深恥。云何今也愚,惟踐形跡似。譬諸艻蔗甘,舍漿啖渣滓。斯言勿用笑,庶無乖義始。
群雅日凋謝,后起靡有涯。奇觚累百人,各自名其家。吾衰尚有志,道古閑诐邪。有明三百祀,攬秀披春華。青田與青丘,二美洵無瑕。吾鄉數程貝,雙珠握靈蛇。自從永宣來,其辭正且葩。洎乎嘉靖季,七子言何夸。鉤金縱可揀,莫披黃河沙。一咻眾楚和,是后尤卑哇。先公聞鴃舌,頓生亡國嗟。吾欲返正始,助我者誰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