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張楊園先生補農書作

作者：朱琰（清）

學者急治生，豈為憂不足。衣食無所求，乃得立邊幅。入世重廉恥，務本貴菽粟。養心亦養身，保身如保玉。玉碎難再完，身失焉能贖。

桑田有典型，種爇若先覺。楊園非農家，排纂到耕牧。殆恐士習移，欲將古風復。帶經本可鋤，《漢書》掛牛角。從來英雄人，大半兼耕讀。

地員辨土宜，管子精擘畫。大略分三等，有施長七尺。以之測土深，高下定為格。其次亢倉子，遺言亦可繹。耕道計手足，苗行審強弱。差不許毫釐，皎若別黑白。

匪獨《豳風圖》，可以繪殿壁。人滿既可憂，生事又相迫。與其算錙銖，毋寧辨菽麥。樊遲非小人，學稼今上策。

或曰古四民，最苦農在野。佃種食余粒，年豐亦患寡。被體無完衣，充腸只菜把。商賈操奇贏，鮮衣而怒馬。往來雜冠裳，氣習同紈褲。何必去市阛，辛勤向里社。

嗟哉豈其然，光華石中火。大抵起耕農，其厚業難墮。試看古田家，吾鄉舊風雅。毋吟估客樂，遂謂富人哿。

殷勤說重農，農夫正在外。今年歲不登，未得饜粗糲。八口既嗷嗷，百事皆昧昧。種谷已無成，出門走相丐。

回看市井中，昂昂坐牙儈。販糴且為豪，居奇何足怪。或又為吾言，眼前見成敗。不知此天災，人事貴預備。

安得如《農書》，精詳有校計。吾愿為老農，教稼課殿最。

譯文

學者應重視謀生之道，并非是擔憂生活物資不足。衣食無憂后，才能樹立良好的形象與規范。進入社會要重視廉恥，從事根本產業重視糧食生產很重要。修養心性也是修養身體，保護自身如同保護美玉。玉碎了難以再完好，失去自身又怎能贖回。農田有典范，耕種之事若有先見之明。張楊園并非農家出身，卻編纂到耕牧之事。大概是擔心士人的風氣改變，想要恢復古代的風尚。帶著經書也可以鋤地，就像《漢書》掛在牛角上。從古至今的英雄人物，大半都是耕讀兼顧。《地員》能辨別土壤適宜種什么，管子精于規劃。大致分為三等，用七尺長的工具測量。用它來測土的深度，根據高低定下標準。其次是亢倉子，他留下的話也值得解讀。耕種之道要計算手腳的功夫，審視禾苗的強弱。差別不能有絲毫差錯，就像黑白一樣分明。不只是《豳風圖》可以畫在殿壁上。人口眾多令人擔憂，生活之事又逼迫著。與其計較微小的利益，不如分清菽麥。樊遲并非小人，學種莊稼如今是上策。有人說古代四民，農民在鄉野最苦。佃戶耕種只能吃剩余的糧食，年成好時也擔憂不夠。身上沒有完整的衣服，填飽肚子只有一把青菜。商人賺取暴利，穿著光鮮騎著駿馬。往來與官紳混雜，氣質習慣如同紈绔子弟。何必離開集市，辛勤在鄉村勞作。唉，難道真是這樣嗎？光彩就像石中火一樣短暫。大概從耕農起家，家業厚實就難以衰敗。看看古代的農家，我們家鄉過去也有風雅。不要只吟唱商人的快樂，就說富人安樂。誠懇地說重視農業，農夫正在外面勞作。今年收成不好，連粗飯都吃不飽。一家八口嗷嗷待哺，百事都昏昧不明。種谷沒有收成，出門去乞討。再看市井之中，趾高氣昂地坐著牙儈。販賣糧食都能成為豪強，囤積居奇又有什么奇怪的。有人又跟我說，眼前能看到成敗。卻不知這是天災，人事貴在提前預備。怎么能有像《農書》這樣精詳有規劃的呢。我愿意做個老農，教導耕種并考核優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