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繭雪和歸田園居六首

作者：謝元汴（明）

出門無遠近，落日見寒山。長吟苦澀詩，落落三十年。時亦荒唐酒，壁上吼龍淵。躬耕筋力緩，草宅墓南田。

作客新豐市，小樓僦二間。渡口青楓落，征帆湍不前。徙何紅泉側，人外禮白煙。忽生孤士感，勒詩靈怪顛。

勿云桑樹枯，十畝信間間。歸謀老婦祭，釀熟村村然。碌碌幽燕道，黃沙迷馬鞅。志氣何激宕，能無竹帛想。

白頭守田園，于今事已往。短鬢葬青絲，旅愁日日長。蒼巘匪不高，河流匪不廣。牛宮誰與祝，禾黍荒成莽。

帷燈聚先民，顧影徒侶稀。空塢人跡少，月黑虎夜歸。往來雪浪中，滄洲一布衣。桑乾不可渡，歲序心事違。

慈親蒼色健，庭萱亦已娛。非無華屋者，旦暮倏而墟。數椽亦長物，城北營蝸居。蓏蔬四三畦，榆柳一二株。

北窗聊寄傲，自謂羲皇如。生死蝗蠹間，文史三冬馀。隱幾夢周孔，寧知瓶粟虛。今人不如古，古似今人無。

榜室曰蝶莊，略彷三徑曲。怪石苦難致，疏梅補亦足。一庭寓深窅，不以堂皇局。客至剝春筍，于此燒短燭。

孤鶴何處飛，涼魄光如旭。飯牛白石爛，賢者嘆隴陌。生不逢堯舜，失意難自適。燁燁月與星，煜煜三五夕。

敢以蝦蟆篇，兌此光明隙。風雨亦縱橫，可以一腕役。愿招孫劉輩，共樹筆墨跡。璅璅者何為，買菜而求益。

譯文

出門不論遠近，夕陽下可見寒山。長久吟誦苦澀的詩篇，一晃已過三十年。有時也荒唐地飲酒，劍在壁上似有龍吟。親自耕種體力漸弱，住在墓南田邊的草屋。曾在新豐市作客，租了小樓兩間。渡口青楓飄落，遠行的船被急流阻擋。遷居到紅泉旁，在塵世之外禮拜白煙。忽然生出孤獨之士的感慨，寫詩也癲狂怪異。不要說桑樹已枯，十畝地也還寬敞。回家與老妻商量祭祀之事，酒釀成時村里一片歡然。在幽燕的道路上忙碌，黃沙迷了馬鞅。志氣如此激昂，怎能不想留名史冊。如今白發守著田園，往事都已過去。短發中青絲漸少，旅途的愁緒日益增長。青山并非不高，河流并非不廣。牛棚無人祝福，莊稼荒蕪成了野草。在燈下與古人相聚，環顧身邊同伴稀少。空谷人跡罕至，月黑之夜老虎歸來。在雪浪中往來，我只是滄洲的一介布衣。桑乾河難以渡過，時光與心事相違。母親氣色康健，庭院中的萱草也讓人愉悅。并非沒有華麗的房屋，轉眼就成了廢墟。幾間小屋也是多余之物，在城北營造蝸居。種上三四畦瓜果蔬菜，栽上一兩株榆柳。在北窗暫且寄托傲世情懷，自認為如同羲皇時代的人。在生死如蝗蟲蠹蟲般的時光里，研讀文史度過三冬。靠著幾案夢到周公孔子，哪管瓶中糧食空虛。今人不如古人，古人似也不見如今的景象。給居室取名為蝶莊，大致模仿隱士的小徑。怪石難以運來，稀疏的梅花彌補也足夠。一庭院蘊含著深邃幽遠的意境，不被堂皇的格局所局限。客人到來剝春筍，在此處點燃短燭。孤鶴不知飛往何處，清冷的月光如旭日。像寧戚那樣在白石邊喂牛而歌，賢能的人在田間嘆息。生不逢堯舜的時代，失意時難以自我調適。明亮的月與星，在十五的夜晚閃耀。怎敢用低俗的詩篇，來換取這光明的間隙。風雨也肆意縱橫，可憑一己之力驅使。愿招來孫權劉備那樣的人物，共同留下筆墨的痕跡。那些瑣碎計較的人在做什么，像買菜還想多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