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過半，蕭條甚往年。無風蕩白日，不雨失青天。邊塞還鼙鼓，侯家自管弦。命輕微病后，心老欲歸前。
對酒多仍怯，看花艷更憐。祇應長兀兀，一室坐安禪。迢遞南來使，艱難北伐兵。春遲榆柳色，朔動鼓笳聲。
多難無朝野，深愁外死生。群公柏梁宴，大將棘門營。末路填驅轄，瀕年絕請纓。漁樵吾豈敢，玉石未堪平。
浩浩來春色，茫茫抱獨愁。兵戈北極動，舟楫大江流。為國何虛實，謀身幾去留。草欺公子陌，花妒酒姬樓。
景物存揮淚，生涯寄遠游。所甘唯瓠落，湖海一沉浮。草木春還舊，乾坤事轉新。他時問根本，斯道恐風塵。
狂至非關酒，窮來實讓人。不才莊氏木，甘老漢家薪。文字難知己，聲名易有神。何為愁役役，天許放吾顰。
二月已過中旬，春日的蕭條比往年更甚。沒有風的日子里，白日顯得格外暗淡；沒有雨的天氣，青天也失去了光彩。邊塞仍有戰鼓轟鳴，權貴之家卻自享管弦之樂。我身微命賤，病后更覺虛弱；心已老邁，早想歸鄉。面對酒杯常因體弱而怯飲，見花開艷麗卻更覺憐惜。只應長久孤寂獨坐，在一室中靜修禪定。南方的使者遠道而來，北伐的軍隊艱難前行。春寒料峭，榆柳尚未吐綠；北風勁吹，胡笳聲里滿是邊愁。國家多難，朝野上下皆不安；愁緒深沉，已不在意生死。公卿們還在宴飲作樂，大將的軍營卻戒備松弛。我已至暮年，如車軸被堵塞難行；連年戰亂，無人再請纓報國。我豈敢奢望漁樵之樂？是非曲直如玉石混雜，難以評說。浩蕩的春色涌來，我卻獨自抱持茫茫愁緒。北方戰亂未平，大江上舟楫往來不息。為國效力虛實難辨，為自身謀劃去留不定。春草覆蓋了公子的小徑，鮮花爭艷似在妒忌酒姬的樓館。眼前景物令人垂淚，一生只能寄希望于遠游。我所甘心的唯有如空瓠般無用，在湖海中浮沉。草木逢春依舊，天地間的世事卻已換新。若問根本，這大道恐怕已被風塵遮蔽。我癲狂并非因酒，困窘實是命運所迫。我如莊子筆下無用之木，甘愿做普通百姓的柴薪。文字難以找到知己，聲名卻易被神化。為何要如此愁苦勞碌？上天許我舒展愁眉。
鼙鼓（pí gǔ）：古代軍中所用的小鼓，此處指戰爭。
侯家：泛指權貴豪門。
兀兀（wù wù）：孤寂貌。
迢遞：遙遠。
笳聲：胡笳吹奏的聲音，邊地樂器。
柏梁宴：漢代柏梁臺的聯句宴飲，此處指朝廷宴會。
棘門營：漢代細柳營等軍營代稱，此處指駐軍。
瓠落（hù luò）：空廓、無用，出自《莊子·逍遙游》。
莊氏木：《莊子·人間世》中“不材之木”的典故，指自己才能不足。
漢家薪：普通百姓的生計。
此詩約作于唐肅宗上元元年（760年），安史之亂尚未平息，吐蕃等邊患又起，朝廷內外交困。杜甫時居成都，歷經喪子、疾病，漂泊無依，目睹民生疾苦與權貴奢靡，故借“傷春”抒懷，表達憂國憂民之情。
全詩以“傷春”為線索，通過春日蕭條景象的描繪，將自然之衰與社會之亂結合，既批判權貴享樂，痛陳戰亂危害，又抒發個人身世之悲，體現杜甫“詩史”的特點和深沉的家國情懷。
朝霞迎白日，丹氣臨旸谷。 翳翳結繁云，森森散雨足。 輕風摧勁草，凝霜竦高木。 密葉日夜疏，叢林森如束。 疇昔嘆時遲，晚節悲年促。 歲暮懷百憂，將從季主卜。
朝登魯陽關，狹路峭且深。 流澗萬馀丈，圍木數千尋。 咆虎響窮山，鳴鶴聒空林。 凄風為我嘯，百籟坐自吟。 感物多思情，在險易常心。 劫來戒不虞，挺轡越飛岑。 王陽驅九折，周文走岑崟。 經阻貴勿遲，此理著來今。
昔我資章甫，聊以適諸越。 行行入幽荒，甌駱從祝發。 窮年非所用，此貨將安設。 瓴甋夸玙璠，魚目笑明月。 不見郢中歌，能否居然別。 陽春無和者，巴人皆下節。 流俗多昏迷，此理誰能察。
金風扇素節，丹霞啟陰期。 騰云似涌煙，密雨如散絲。 寒花發黃采，秋草含錄滋。 閑居玩萬物，離群戀所思。 案無蕭氏牘，庭無貢公綦。 高尚遺王侯，道積自成基。 至人不嬰物，馀風足染時。
結宇窮岡曲，耦耕幽藪陰。 荒庭寂以間，幽岫峭且深。 凄風起東谷，有渰興南岑。 雖無箕畢期，膚寸自成霖。 澤雉登壟雊，寒猿擁條吟。 溪壑無人跡，荒楚郁蕭森。 投耒循岸垂，時聞樵采音。 重基可擬志，回淵可比心。 養真尚無為，道勝貴陸沈。 游思竹素園，寄辭翰墨林。
墨蜧躍重淵，商羊舞野庭。 飛廉應南箕，豐隆迎號屏。 云根臨八極，雨足灑四溟。 霖瀝過二旬，散漫亞九齡。 階下伏泉涌，堂上水衣生。 洪潦浩方割，人懷昏墊情。 沈液漱陳根，綠葉腐秋莖。 里無曲突煙，路無行輪聲。 環堵自頹毀，垣閭不隱形。 尺燼重尋桂，紅粒貴瑤瓊。 君子守固窮，在約不爽貞。 雖榮田方贈，慚為溝壑名。 取志于陵子，比足黔婁生。
此鄉非吾地，此郭非吾城。 羈旅無定心，翩翩如懸旌。 出睹軍馬陣，入聞鞞鼓聲。 常懼羽檄飛，神武一朝征。 長鋏鳴鞘中，烽火列邊亭。 舍我衡門衣，更被縵胡纓。 疇昔懷微志，帷幕竊所經。 何必操干戈，堂上有奇兵。 折沖樽俎間，制勝在兩楹。 巧遲不足稱，拙速乃垂名。
述職投邊城，羈束戎旅間。 下車如昨日，望舒四五圓。 借問此何時，胡蝶飛南園。 流波戀舊浦，行云思故山。 閩越衣文蛇，胡馬愿度燕。 風土安所習，由來有固然。
大火流坤維，白日馳西陸。 浮陽映翠林，回飆扇綠竹。 飛雨灑朝蘭，輕露棲業菊。 龍蟄暄氣凝，天高萬物肅。 弱條不重結，芳蕤豈再馥。 人生瀛海內，忽如鳥過目。 川上之歡逝，前修以自勖。
紹興士人，高宗紹興末曾題詩鳴山祠。 事見《貴溪縣志》卷一○。
逸翮思拂霄，迅足羨遠游。 清源無增瀾，安得運吞舟。 珪璋雖特達，明月難暗投。 潛穎怨青陽，陵苕哀素秋。 悲來惻丹心，零淚緣纓流。
翡翠戲蘭苕，容色更相鮮。 綠蘿結高林，蒙籠蓋一山。 中有冥寂士，靜嘯撫清弦。 放情凌霄外，嚼蕊挹飛泉。 赤松臨上游，駕鴻乘紫煙。 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 借問蜉蝣輩，寧知龜鶴年。
青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 云生梁棟間，風出窗戶里。 借問此何誰，云是鬼谷子。 翹跡企潁陽，臨河思洗耳。 閶闔西南來，潛波渙鱗起。 靈妃顧我笑，粲然啟玉齒。 蹇修時不存，要之將誰使。
雜縣寓魯門，風暖將為災。 吞舟涌海底，高浪駕蓬萊。 神仙排云出，但見金銀臺。 陵陽挹丹溜，容成揮玉杯。 姮娥揚妙音，洪崖晗其頤。 升降隨長煙，飄飖戲九垓。 奇齡邁五龍，千歲方嬰孩。 燕昭無靈氣，漢武非仙才。
六龍安可頓，運流有代謝。 時變感人思，已秋復愿夏。 淮海變微禽，吾生獨不化。 雖欲騰丹溪，云螭非我駕。 愧無魯陽德，回日向三舍。 臨川哀年邁，撫心獨悲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