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掃歌樓集鈿車，白頭占曲點紅牙。梁間三日余音在，偷得新腔遍狹邪。
初學鶯簧響露梢，還疑鳳吹拂云霄。金屏笑劇如花女，紅豆憑將記曲拋。
莫論歌難聽亦稀，坐中有客欲沾衣。不看天上行云駐，試辨林端木葉飛。
曾憐古調背同時，廿載心期老曲師。為是唱情聽不得，鬢邊先著幾莖絲。
歌郎酒客盡知名，畫燭紅妝作隊迎。檐竹蕭蕭香閤里，花叢十月坐流鶯。
緩節安歌妙入神，玉盤鈴走串珠勻。小姬情事防人覺，挽著雙蛾不肯顰。
輕染鴉黃拂髻鬟，鶯雛巧笑斗雙彎。不知《水調》聲能苦，蹙損橫波一寸山。
十分飛盞任君銜，四座無聲罷酒監。更請白頭歌一曲，不須看舞越羅衫。
夜晚清掃歌樓，裝飾華美的車輛聚集；白發老者選定樂曲，輕擊紅牙板。梁間余音三日未散，新的曲調已在街巷中流傳。初學鶯鳥鳴唱般清脆，又似鳳簫聲飄向云霄。金屏前如花女子笑鬧，拋紅豆記錄新曲。莫說歌聲難覓，座中客已濕衣襟。不看天上云停駐，且辨林間葉飛聲。曾愛古調不合時，二十載心向老樂師。因是唱情聽不得，鬢邊已生數莖白發。歌郎酒客皆知名，紅燭妝女列隊迎。檐竹蕭蕭香閣里，十月花叢聞鶯啼。緩拍歌聲妙入神，如珠玉相擊聲勻。小姬心事怕人知，緊蹙雙眉不展顏。輕染鴉黃理發髻，雛鶯巧笑比眉彎。不知《水調》聲凄苦，愁壞眼波似山彎。舉杯痛飲任君銜，四座無聲停酒監。再請白發唱一曲，不須看舞越羅衫。
鈿車：裝飾華美的車子。
紅牙：紅色牙板，古代調節樂曲節奏的樂器。
狹邪：小街小巷，代指市井歌坊。
鶯簧：比喻黃鶯般清脆的歌聲。
紅豆：此處或指歌女記錄曲譜的標記物。
行云駐：化用“響遏行云”典故，形容歌聲美妙。
鴉黃：古代女子額間或鬢邊涂黃的妝容。
水調：即《水調歌頭》，古曲名，多含悲怨。
蹙損橫波：因悲傷而緊蹙眉眼，橫波指眼波流轉。
此詩為作者與友人聽歌妓黃問琴演唱時的分韻唱和之作，限定“牙”字韻。清代文人雅集常以聽曲為樂，詩中記錄了歌樓聚會、聽曲賞藝的場景，反映了當時士大夫的休閑文化。
全詩八段緊扣“聽歌”主題，從歌樓環境、歌聲特點、聽客反應到歌者心境，多角度展現聽曲全過程。既贊歌聲之妙，又嘆歲月之逝，是清代市井音樂文化與文人雅趣的生動寫照。
骨肉情通異姓難，七年回首百憂攢。護花無力憐春去，中酒高歌惜夜闌。剩有青山供嘯傲，未聞綠竹報平安。秋來不羨莼鱸美，乞與冰心沁肺肝。
雪飄悵難行，室爾阻相覓。不畏風色嚴，畏此雪上跡。
財生天地未應殫，持算君民合總盤。肉食深謀捐俸最，繭絲報政考功難。耕屯故議盈千牘，租役新條罄百端。頭會佳名仍手實，瘡醫何術免心剜。
一自揚鞭過上州，若為癡絕漫遲留。為憐此水渾無定，引得龍泉也亂流。何許頹波是上流，若為洄泬幾時休。如今淺涸仍依舊，漫漶東西到處流。幾臨沙步駐驪虬，甚欲源窮問水流。有底奔波無定在，忽東流了便西流。
上帝高居虎豹關，塵寰螻蟻敢相干。寧馨別有延年術，一寸靈臺九轉丹。
池館寂無喧，清風水竹村。牛羊閑遍野，鳥雀動成群。碧樹初黃葉，青山半白云。悠然墟里外，秋色凈衡門。
早欲升堂學四科，晚年萬事已談河。花時氣色晴明少，海內交游老死多。徑醉不須商可否，急歸猶欲避誰何。春衣難典黃金盡，尋紫陽溪理棹歌。胸中了了詎同科，混合光塵濟貫河。割據市樓才斗大，懸知官酒太灰多。足相娛樂唯君耳，不少盤旋謂我何。勿笑詩成欠流麗，予官采取可弦歌。
癢極肌難忍，爬深血有棱。老親令就枕，小婢問留燈。屋漏頻推瓦，床搖屢束藤。同袍誰問疾，端愧玉臺僧。
裘馬翩翩自昔時，誰憐華發臥茅茨。世情一薄如春雪，不是窮交那得知。
將買溪西曲，幾家梅樹邊。泛交思可畏，老骨望安眠。白業融詩性，青山迕世緣。弄云真不出，第未定何年。
佳客千山得得來，主人雙眼為渠開。逢人莫說當時事，且泊南亭把一杯。
八八衰年只缊袍，閉門春日自歌騷。一尊風雨心空壯，數畝田園興不高。黃卷但知賢圣對，白丁誰問子孫勞。不堪兩鬢蕭蕭雪，猶向人前作桔槔。
覃懷西上溯清源，疊嶂長岡繚翠垣。膏沃連阡環樂土，淵泠一勺瀉高原。盧仝井在寒蕪合，裴相庭空古樹繁。聞說天壇多異跡，晝鳴笙磬夜啼猿。
寥落山城夢鷓鴣，紫荊花墮助蕭疏。行人萬里歲將除。歸日休勞亭燕問，塵心幸得岫煙舒。青云黃雀怎相如。
妾家住邯鄲，少小矜容顏。七歲畫娥眉，十歲垂髻鬟。十三刺繡人前坐，十五秦箏架上彈。紅粉樓高臨大路，自恃芳華立門戶。鸚鵡春眠芍藥闌，驕驄晚系垂楊樹。梅點香奩玉作鈿，蓮移羅襪金為步。朝歌暮飲綺羅叢，東園桃李斗春風。黛疑柳淺勻朝翠，朱訝櫻濃洗曉紅。燭圍錦帳宵常曙，香藹雕籠夕未空。秋月春花等閒度，誰憐窈窕迎新故。夜夜虛迷洛浦云，朝朝枉結陽臺雨。帶綰同心只自憐，枕期連理翻成誤。眼前相愛豈相知，彈指風光節物移。只道青春鎮長好，那知白發易如絲。容顏銷歇鶯花冷，歌舞凄涼鞍馬稀。昨日樽前雙淚落，誰似周郎情不薄。得配鴛鴦死亦判，愿諧魚水生相托。青鳥緘封書莫遲，秦樓腸斷夜烏啼。君卿豈羨東墻約，梁氏應同舉案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