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和飛卿

作者：王士禛（清）

夢殘鬢棗垂香枕。夫容髻墮蒲桃錦。翠幄碧如煙。小星將曙天。

起來雙黛淺。繡閣拋金剪。憔悴鼠姑紅。玉階三月風。

斷紅雙靨眉如黛。清晨小立闌干外。映柱送橫波。教人無奈何。

漫言常見面。似隔蓬山遠。撩鬢道悤悤。春愁知為儂。

東風人柳三眠起。秋千小院重門里。對對浴紅衣。鴛鴦塘上飛。

個人花底見。驚喜回團扇。含笑指鴛鴦。花時日日雙。

曲闌干外紅蘭吐。綠窗人靜聞鸚鵡。兩兩賭圍棋。沉吟金釧遲。

郎誇中正手。向姊偏多口。解意小猧兒。惱人將負時。

梧桐花落飛香雪。卷簾一片玲瓏月。人月兩嬋娟。倚闌憑玉肩。

小鬟春睡倦。裙上苔花茜。私語好誰聞。垣娥應羨人。

玉蘭花發清明近。花間小蝶黏香鬢。邀伴捉迷藏。露微花氣涼。

花深防暗邏。潛向花陰躲。蟬翼惹花枝。背人扶鬢絲。

玲瓏嵌石紅蕉葉。蕉陰寶鴨香初爇。獨整素琴彈。琴清玉手寒。

聲聲珠作串。彈出湘君怨。今夜夢瀟湘。琴心秋水長。

簾衣半掩湘妃竹。洞房今夜攤書讀。懊惱畫屏人。銅壺清漏頻。

潛藏郎背面。作劇桃枝扇。鸚鵡喚回頭。低鬟笑不休。

雙雙玉兔衣如雪。中庭桂樹縣明月。也解逐雄雌。倚簾含笑窺。

幽蹤郎見慣。潛向銀屏看。嬌靨暈紅潮。佯羞妥翠翹。

蟬紗十幅圍紅玉。龜紋枕畔雙鬟綠。銀蒜鎮垂垂。含羞忍笑時。

屏山金屈戌。女伴偷相覷。明日畫堂中。須防面發紅。

鏡臺移日朝紅映。映紅朝日移臺鏡。人玉照秾春。春秾照玉人。

幕垂寒略略。略略寒垂幕。花曉襯窗紗。紗窗襯曉花。

譯文

殘夢初醒，鬢發散亂垂在香枕上。發髻像芙蓉般松散在蒲桃錦被上。綠色帳幕如煙般縹緲，天空中幾顆小星預示著天將破曉。起身時雙眉黛色淺淡，在繡閣中拋下金剪。芍藥花憔悴嫣紅，三月的風輕拂玉階。臉頰緋紅，眉毛如黛，清晨獨自立在欄桿外。目光透過柱子傳情，讓人無可奈何。雖說常見面，卻好似隔著蓬萊仙山般遙遠。撩起鬢發匆匆道別，春愁不知是否為我而生。東風吹拂，柳樹如人三眠而起，秋千在小院重門里。鴛鴦成雙在池塘上嬉戲。在花下見到那個人，驚喜地回過團扇。含笑指著鴛鴦，花期里日日相伴多美好。曲欄干外紅蘭綻放，綠窗內靜聽鸚鵡聲。兩人對坐賭圍棋，手撫金釧沉吟思索。情郎夸贊下棋手法中正，在姐姐面前話偏多。懂事的小狗，在快輸時惹人惱。梧桐花落如香雪紛飛，卷起簾子一片皎潔明月。人與月都美好嬋娟，倚著欄桿相互依靠。小丫鬟春睡困倦，裙上苔花映出茜色。悄悄私語無人聽聞，嫦娥應羨慕人間。玉蘭花盛開，清明將近，花間小蝶粘在香鬢上。邀請伙伴捉迷藏，露水微凝花氣清涼。花叢深處怕被發現，悄悄躲到花陰下。蟬翼般的衣裳碰到花枝，背過身整理鬢發。精巧的嵌石紅蕉葉，蕉陰下寶鴨香爐剛點燃。獨自整理素琴彈奏，琴音清冷玉手生寒。聲聲琴音如珠成串，彈出湘君的哀怨。今夜夢到瀟湘，琴心如秋水悠長。簾幕半掩著湘妃竹，洞房中今夜攤書閱讀。惱恨畫屏中的人，銅壺滴漏聲不斷。悄悄躲在情郎背后，拿著桃枝扇嬉戲。鸚鵡喚人回頭，低頭含笑不停。雙雙身著如雪玉兔衣，中庭桂樹掛著明月。連鳥兒也知追逐雌雄，倚著簾子含笑偷看。幽會的行蹤情郎已看慣，悄悄躲到銀屏后。嬌美的臉頰泛起紅暈，假裝害羞垂下翠翹。蟬紗圍繞著如玉的身軀，龜紋枕旁雙鬟翠綠。銀蒜壓著簾子低垂，含羞忍笑的樣子。屏風上的金屈戌，女伴偷偷相看。明天在畫堂中，可要防備臉紅。鏡臺隨著紅日移動，紅日映照在鏡臺上。人如玉般映襯著濃春，濃春也映照著如玉的人。幕簾垂下略顯寒意，寒意籠罩著垂下的幕簾。花朵在曉色中映襯著紗窗，紗窗也映襯著曉色中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