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號風呼雨入，四山水落千灘急。百丈逶迤不上船，石角飛湍何岌岌。徒御當餐投匕箸，榜人憔悴長裳濕。亂世天心不可知，歸路迢迢百憂集。
風高白日沈西麓，未到常程不敢宿。殘月慘淡落戰場，新鬼啾啾為誰哭？孤舟愴恍不得力，遠趁前山兩三屋。五更豺虎聲欲稀，寡婦哀哀嘆孤獨。
喜卻小山留我后，倏在我前若馳驟。千折百折舟子疲，我左須臾還我右。日色歸心不相及，坐見羲車墜巖岫。
天昏月黑風怒號，猛虎長蛇兩相斗。水淺瀧高圍萬嶺，五年峰火行人靜。孤舟獨宿黃茅中，狐貍躑躅豺狼猛。四村盜賊橫剽劫，長年三老交相警。兒曹癡小不知愁，鼾睡闌干呼不醒。
江窄風移萬山石，中天無云炎日赤。百口艱難買兩舟，雨汗相揮不能食。南望青峰更千疊，渺渺征途何時息。不見人家寄山窟，我獨何為嘆于役！
夢里梅關眼中血，今夜分明在秋月。峰巒樵悴兵戈后，慘淡煙霞寫離別。去日板輿素輀返，魂兮歸來悄難說。有弟有弟亦夭折，使我肝腸橫斷絕！
空蕩的山谷中狂風呼嘯裹挾著雨水灌入，四面山上的水流傾瀉千萬道灘涂水勢湍急。纖繩蜿蜒卻拉不動船只，礁石間飛涌的急流是多么危險。車夫隨從對著飯菜放下碗筷，船夫面容憔悴長衣盡濕。亂世中上天的心意難以揣測，回家的路途遙遠各種憂慮聚集。風高時白日沉入西邊山麓，未到平常行程不敢停宿。殘月下戰場一片慘淡，新死的鬼魂啾啾為誰哭泣？孤舟在慌亂中難以行進，遠遠追趕山前兩三戶人家。五更時豺虎的叫聲漸稀，寡婦的哀嘆更顯孤獨。慶幸小山落在我后方，轉眼間又跑到我前方如奔馳。千回百轉船夫疲憊，我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歸心似箭卻追不上日光，坐看太陽墜入山巖。天昏月黑狂風怒號，猛虎長蛇相互爭斗。水淺灘高被萬山環繞，五年戰火后行人稀少。孤舟獨宿在黃茅叢中，狐貍徘徊豺狼兇猛。四村盜賊橫行搶劫，船工們互相警示。孩子們天真不知愁，酣睡在欄桿旁叫不醒。江窄風動如移萬山石，天空無云烈日炎炎。一家百口艱難買兩艘船，揮汗如雨吃不下飯。南望青峰層層疊疊，渺遠的征途何時能停？不見人家寄身山窟，我為何獨自感嘆服役？夢里的梅關眼中含淚，今夜分明映在秋月中。峰巒在戰亂后憔悴，慘淡煙霞似寫離別。昔日用板輿載著靈車返回，魂兮歸來卻難以言說。有弟啊有弟也夭折，讓我肝腸寸斷！
榜人：船夫。
羲車：神話中羲和駕馭的太陽車，代指太陽。
板輿：古代老人乘坐的一種板車，此處指運載靈柩的車。
素輀（ér）：白色的喪車。
長年三老：指船工、舵手。
詩作于戰亂時期（詩中“五年峰火”可證），作者途經章水、貢水（今江西贛州段贛江）時，目睹戰亂后山河破碎、民生凋敝之景，結合自身歸程艱難、親人離世（“有弟夭折”）的經歷，感懷而作。
全詩以行舟為線索，串聯自然艱險與社會亂離，既展現個體在亂世中的漂泊之痛，又折射戰爭對社會的摧毀，情感深沉，敘事生動，是反映戰亂現實的紀實性詩作。
小雨阻行舟。人在煙林古渡頭。欲挈一尊相就醉，無由。誰見橫波入鬢流。 百計不遲留。明月他時獨上樓。水盡又山山又水，溫柔。占斷江南萬斛愁。
夢里不知身是客，卻疑身是老坡仙。 羽衣道士飛將去，月在波心人在船。
瑤臺歸去鶴空還，一曲霓裳落世間。 秋雨幾番黃葉落，朝云應欠到香山。
城角巍欄見海涯，春風簾幕暖飄花。 云煙斷處滄波闊，一簇樓臺十萬家。
池上春風動白蘋，池邊清淺見金鱗。 新波已縱游魚樂，調笑江頭結網人。
清入欄干酒易醒，春風楊柳幾沙汀。 平沙抵得瀟湘闊，祗欠螺峰數點青。
月疑宮闕下銀潢，碧轉欄干萬頃光。 我是水晶宮里客，倚樓猶自羨滄浪。
當時倉座倚鴻籌，清白堪封萬戶侯。 陵谷已非家世遠，畫橋依舊水東流。
玉顏羞見錦衣侯，草木煙封雨鎖愁。 不似田文門下客，一貧一富不知羞。
五柳先生卷折腰，孤眼千載仰風標。 青衫令尹頭如雪，不厭朝昏過此橋。
沙石香叢葉葉青，卻因聲誤得蟬名。 騷人佩處唯荊渚，識者知來遍蜀城。 消得作亭滋九畹，便當入室異群英。 非逢至鑒分明說，汩沒人間過此生。
弄月吹簫過石湖，冷香搖蕩碧芙蕖。 貪尋舊日鷗邊宿，露濕船頭數軸書。
梨花風動玉闌香，春色沈沈鎖建章。 唯有落紅官不禁，盡教飛舞出宮墻。
江上筑臺遺世塵，堂上虛白見天真。 丹心許國平生事，皓道還家自在身。 水樹芬馨憐茝蕙，雪軒顏色愛松筠。 清時解紱端榮佚，不獨賢哉詠古人。
水合交層浪，峰回出翠鬟。 云隨村艇去，鷗趁洑波還。 斗酒相忘甚，寸心如此閑。 不應篷底醉，過卻釣魚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