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興感因成七詩寄蒲庵老禪

作者：烏斯道（明）

青天湛秋水，明月揚素波。浮云自何來，漫漫掩星河。中宵月離畢，晨朝俾滂沱。蝶蝀乃止之，時雨良不多。天道本無意，咄咄其如何。

人生惡好勝，水斗良足嗤。有口貴守默，石言豈其宜。桑田可衣食，忍使魚龍歸。青山可結搆，乃向空中飛。地道本寧靜，咄咄何如茲。

猗蘭畏陽盛，甘鞠懼蟲食。昌陽惡溪涸，揭車傷土瘠。上有寄生草，蒙茸托松柏。下有無名花，紛披弄佳色。尋芳邈無人，空有馨香德。

蝍蛆素甘帶，?鶚喜食鼠。蛇長即吞象，猬小能制虎。鷹鹯與鴐鵝，生同被毛羽。胡不念同類，搏擊苦相侮。鴛鴦好文采，疇能愛憐汝。

病中無所為，據梧觀品匯。品匯自錯迕，吾何發長喟。彼美蒲庵叟，守道已淳備。靜坐一室中，縣解六合內。朗譚逍遙篇，詟服許詢輩。

公讀西竺書，我讀東魯文。我坐支葉煩，復有彼此分。何當罄忘之，緇素如一人。譬生文字先，同為葛天民。無言亦無辯，熙熙樂芳春。

相別無一語，相見無一言。如何忘形者，遠情復相牽。我持江上風，遺公吹法筵。公以竹間月，照我調素弦。風比錦繡段，月比青瑯玕。

譯文

青天如湛湛秋水，明月揚起潔白的波。不知浮云從哪來，漫漫遮蔽了星河。半夜月亮靠近畢宿，清晨就大雨滂沱。彩虹出來將雨止，及時雨其實不多。天道本就沒意志，讓人無奈空嘆息。人生厭惡好勝心，像水相斗真可笑。有嘴貴在能沉默，石頭說話哪適宜。桑田能供人衣食，怎忍讓魚龍來歸。青山可筑屋居住，卻要向空中飛去。地道本是寧靜的，這般情形真無奈。猗蘭害怕陽光盛，甘菊擔憂蟲子咬。昌蒲怕溪水流干，揭車傷于土地瘠。上面有寄生之草，蓬松依附在松柏。下面有無名小花，繽紛展露好顏色。尋芳卻不見有人，空有那馨香美德。蜈蚣向來愛吃蛇，鷂鷹喜歡把鼠食。蛇長了能吞下象，刺猬雖小能制虎。鷹鹯和野鵝之類，同樣都身被羽毛。為何不念及同類，苦苦搏擊相欺侮。鴛鴦雖有好文采，誰又能把你愛憐。病中沒什么事做，靠著梧桐觀萬物。萬物本就相錯雜，我何必長嘆不已。那美好的蒲庵叟，守道已經很淳厚。靜靜坐在一間室，超脫于天地之外。高談逍遙的篇章，讓許詢之輩折服。您讀西方的佛書，我讀東方的儒文。我困于枝葉煩惱，又有彼此的區分。何時能全都忘掉，僧俗如同一個人。就像文字誕生前，同是上古葛天民。沒有言語也無辯，和樂地享受芳春。相別時沒有一語，相見時也無一言。為何那忘形之人，深情又相互牽連。我拿江上的清風，送給您吹那法筵。您用竹間的明月，照著我調素琴弦。風好比錦繡綢緞，月好似青色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