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真人蓮葉舟，脫巾露發(fā)寒颼飗。輕風為帆浪為楫，臥看玉宇浮中流。中流蕩漾翠綃舞，穩(wěn)如龍驤萬斛舉。不是峰頭十丈花，世間那得蓮如許。
龍眠畫手老入神，尺素幻出真天人。恍然坐我水仙府，蒼煙萬頃波粼粼。玉堂學士今劉向，禁直岧峣九天上。不須對此融心神，會植青藜夜相訪。
海上仙山邈云水，神居縹緲凌虛起。風餐露宿不知年，八極浮游一彈指。何人紙筆作此圖，細看尚恐冰為膚。便欲憑軒問連叔，卻愁掛壁驚肩吾。
雖有此圖傳自古，矯矯真容那得睹。萬里中州不少留，曉發(fā)咸池暮玄圃。而今玉殿開珠宮，鸞旗鶴馭紛長空。神兮早御飛龍下，愿賜千秋年谷豐。
太一真人乘坐著蓮葉做的舟船，摘下頭巾露出頭發(fā)，寒風吹得人清冷。輕風吹動作為船帆，波浪當作船槳，他仰臥著看玉宇般的天空漂浮在中流。中流處翠色的衣綃隨波蕩漾，穩(wěn)如龍形大船承載萬斛重量。若不是峰頭那十丈高的蓮花，世間哪能有如此大的蓮葉。龍眠居士李公麟的畫技已入化境，在尺幅素絹上畫出了真正的仙人。恍然間我仿佛坐在水仙的府中，眼前是蒼煙萬頃、波光粼粼。玉堂學士您如今如同漢代劉向，在高入云霄的宮中值宿。不必對著此畫凝神思考，您自會像劉向一樣得青藜杖照夜讀書。海上仙山遠隔云水，神仙居所縹緲地凌駕虛空。風餐露宿不知過了多少年，在八方極遠處浮游只如彈指一瞬。不知何人用筆墨畫出此圖，仔細看還擔心畫中人肌膚似冰。我想憑欄詢問連叔，又怕驚動墻上懸掛的畫中仙。雖有此圖自古流傳，那矯捷的真容又如何能得見？萬里中州不愿多作停留，清晨從咸池出發(fā)，傍晚便到了玄圃。如今玉殿中開啟珠宮，鸞旗鶴駕在長空紛紛飛舞。神仙啊請早乘飛龍下凡，愿您賜下千秋萬代的五谷豐登。
太一真人：道教尊神，又作“泰一真人”，為宇宙萬物本源的象征。
颼飗（sōu liú）：形容風冷或風聲。
龍驤（xiāng）：指高大的船，驤本指馬昂首，此處形容船行穩(wěn)健。
龍眠畫手：指李公麟（號龍眠居士），北宋著名畫家，工人物、道釋。
玉堂學士：指王內(nèi)翰（內(nèi)翰為翰林學士別稱），此處以漢代學者劉向喻其才學。
青藜：典故出自《三輔黃圖》，劉向夜讀，太乙真人持青藜杖照明，此處喻指學識與仙緣。
咸池：神話中太陽沐浴之處，《淮南子》載“日出于旸谷，浴于咸池”。
玄圃：傳說中昆侖山巔神仙居處，《山海經(jīng)》載“昆侖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淵環(huán)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有人戴勝，虎齒，有豹尾，穴處，名曰西王母。此山萬物盡有。”
鸞旗鶴馭：指神仙的儀仗，鸞鳥為旗，仙鶴為駕。
此詩為蘇軾為友人王內(nèi)翰家中所藏李公麟（號龍眠居士）《太一姑射圖》題詠而作。李公麟是北宋畫壇巨擘，擅畫道釋人物，其筆下神仙“冰為膚”“矯矯真容”，形神兼?zhèn)洹ＬK軾與王內(nèi)翰（或為王鞏等王氏翰林）交游密切，觀畫后即興題詩，既贊畫藝之妙，又借畫境抒發(fā)對高潔精神的追慕，約作于蘇軾在京任職期間（如元祐年間）。
全詩以題畫為核心，前半贊畫中太一真人之飄逸（“脫巾露發(fā)寒颼飗”）與李公麟畫技之神（“尺素幻出真天人”），后半由畫境延伸至對神仙世界的想象（“海上仙山邈云水”），最終落腳于“愿賜年谷豐”的民生祈愿。詩畫交融，既有藝術鑒賞的細膩，又有對現(xiàn)實的關切，體現(xiàn)蘇軾詩“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的特色。
道心無壞變無成，只怕微云點太清。 重坎之亨人不識，一輪素月本來明。
滴滴雨鳴階，愔愔茲夜靜。風落宣猷樹，寒凋承光屏。
高帷曉獨垂，華燭夜空冷。所思不相見，方知寒漏永。
東海后孟傳經(jīng)處，禮門初啟無歧路。匡鼎說詩解人頤，一掃別風與淮雨。
蕭公太傅于丞相，漢時人物真有數(shù)。類以經(jīng)術為名臣，俎豆千秋仰祠宇。
賢哉教授有二疏，至今樓在還題墓。蘭陵郯承辨紛紜，景行皆宜奠清醑。
宋世詩豪石曼卿，奇情自是芙蓉主。朐山化作度索山，舒錦錯繡映巖戶。
蘇公游接蔡公游，求仙莫羨童男女。我來觀海先觀瀾，秦東門外色飛舞。
前輩風流不可期，后來秀杰誰能伍。地道敏樹樹須栽，春雨養(yǎng)花花正吐。
重開石室橫皋比，敢謝雷門持布鼓。抗顏都講方鏗鏗，挾策從游盡楚楚。
不聞冰車鐵馬聲，但與博帶褒衣語。興學當追曲臺戴，投詩輒遇平輿許。
名章俊句知襟期，琪樹瓊林重風土。愿同河伯向海若，直以耳孫求鼻祖。
花老室荒匪自今，經(jīng)明行修定如古。笑余何術兼官師，朱墨丹鉛度朝暮。
忍讓為居家美德。不聞孟子之言，三自反乎？若必以相爭為勝，乃是大愚不靈，自尋煩惱。人生在世，安得與我同心者相與共處乎？凡遇不易處之境，皆能掌學問識見。孟子“生于憂患”“存乎疢疾”，皆至言也。
鶚在卿云冰在壺，代天才業(yè)本訏謨。榮同伊陟傳朱戶， 秀比王商入畫圖。昨夜星辰回劍履，前年風月滿江湖。 不知機務時多暇，還許詩家屬和無。
曉登赤木口，萬壑怒生風。 良馬猶驚險，衰身欲墮空。 籌邊不計苦，凈虜豈言功。 沙里三杯酒，出山見月東。
想像豐姿欲見難，春風容易妒花殘。 焚香手把遺編讀，百遍長吁斗鴨欄。
春偏麗，偏麗兩溪湄。 三農(nóng)喜趨事，萬物欣逢時。 伊吾土之洵樂，勤畎畝之東作。 彌隴麥之曠望，遍水田之疏瀹。 抽新綠之桑麻，換柔青之林薄。 林薄初遷鶯，郊原膏澤晴。 園花張錦爛，堤柳弄絲輕。 落梅吹香盡，芳草連天生。 游人自適意，客子偏傷情。 韶華忽云墓，檐楹亂飛絮。 南浦綠波瀾，秀野深煙霧。 魚肥隱釣舟，沙暖多翹鷺。 紅殘少踏青，日落喧競渡。 翩翩來去燕，芳洲銜泥便。 弱羽度高城，斜拂微和扇。 物態(tài)皆光輝，憑高自忘歸。 輕雷送夜雨，江色含朝暉。 俗厚異觀洧，服成思浴沂。 所幸癘不作，但愿年無饑。 寬書已屢下，宣布關深機。
經(jīng)營得要領，呈露入軒闥。 迢迢括蒼山，虬龍南北環(huán)。 中含七邑壤，下注溪流灣。 昔樓已據(jù)勝，今樓與名稱。 東西倍軒豁，高下增比興。 極目送朝宗，目窮波未窮。 萬里出寸碧，千里來雄風。 地迥月偏蚤，草綿心易忡。 窗影射朝白，檐牙留晚紅。 村村辨回互，樹樹分玲瓏。 長煙低抹岸，遠水凈涵空。 云間無迅翼，天末識歸篷。 輪奐覩新作，邦人胡不樂。 憧憧絕紛擾，寂寂宜淡泊。 溪響答棋聲，云影入杯酌。 守澄心自知，客至意亦宜。 哦詩句易得，憑檻坐忘疲。 垂名千古地，一朝風景異。 楹壓閭閻，邱壑輸胸次。 清游未渠央，吾民那可忘。 詞章賁高閣，前后兩甘棠。
月皎皎，皎皎飛明鏡。 滌風露以孤高，照溪山而清靜。 協(xié)二氣之金精，肅萬物之西成。 捲云衢之點綴，廓天路之澄清。 掃埃壒於玉宇，流沆瀣於金莖。 汎林光於遠野，轉(zhuǎn)檐影於高城。 盪金蛇兮深浪涌，浸玉兔兮長灘平。 射潛淵兮魚龍動，冷巢棲兮烏鵲驚。 在冰壺兮心腑快，吸瓊?cè)A兮毛骨輕。 念遠人兮懷塞北，依末光兮思承明。 景氣分深淺，素魄有虧盈。 橋成牛女渡，日沈河漢傾。 光輝半八月，憂樂殊群情。 肅肅漸寒色，遠雁向南征。 此景皆奇絕，茲地獨崢嶸。 當午夜之寥閴，帶遠煙之蒙冪。 認遙山於微微，分近樹於歷歷。 急搗衣之寒砧，引泊舟之橫笛。 系賞心之難并，對茲焉真無敵。 佳人兮懷哉，參已橫兮歸去來。
弱冠弄柔翰，卓犖觀群書。 著論準過秦，作賦擬子虛。 邊城苦鳴鏑，羽檄飛京都。 雖非甲胄士，疇昔覽穰苴。 長嘯激清風，志若無東吳。 鉛刀貴一割，夢想騁良圖。 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 功成不受爵，長揖歸田廬。
皓天舒白日，靈景耀神州。 列宅紫宮里，飛宇若云浮。 峨峨高門內(nèi)，藹藹皆王侯。 自非攀龍客，何為欻來游。 被褐出閶闔，高步追許由。 振衣千仞岡，濯足萬里流。
荊軻飲燕市，酒酣氣益震。 哀歌和漸離，謂若傍無人。 雖無壯士節(jié)，與世亦殊倫。 高眄邈四海，豪右何足陳。 貴者雖自貴，視之若埃塵。 賤者雖自賤，重之若千鈞。
高高軒楹日照東，扶桑柱植西昆侖。 上有明真紫霞客，廝征伯僑役羨門。 月馭叱前驅(qū)，風駟殿后奔。 靈衣披披溘晻靄，玉斧斷斷除煩冤。 虛皇下兩耳，授又金簡文。 相觀峻極不客步，擬軼清氣排重閽。 咽日誦黃庭，滴露抄韋編。 羊岐之亡罔象得，蠻觸之角醯雞天， 臨臺一笑俱超然。
粵江二月三月來，千樹萬樹朱華開。 有如堯時十日出滄海，又似魏宮萬炬環(huán)高臺。 覆之如鈴仰如爵，赤瓣熊熊星有角。 濃須大面好英雄，壯氣高冠何落落。 后出棠榴枉有名，同時桃杏慚輕薄。 祝融炎帝司南土，此花無乃群芳主。 巢鳥須生丹鳳雛，落英擬化珊瑚樹。 歲歲年年五嶺間，北人無路望朱顏。 愿為飛絮衣天下，不道邊風朔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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