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楊公濟錢塘西湖百題 其二十一 碼碯坡
坡頂夜光發，人來雨后尋。山祇原吝寶，君莫起貪心。
坡頂夜光發，人來雨后尋。山祇原吝寶，君莫起貪心。
見說君家住翠瀛，蓬萊只在眼中青。門前弱水三千頃，屋后長松九百齡。別墅溪橋宜客渡，斷崖石瀨可人聽。一丘一壑平生愿，老我茅堂煮茯苓。
浦闊帆如馬，歸心猶厭遲。莫因順風里，忘卻逆風時。
吁嗟董公垂老官不遷，途雖坎坷志不變。三歲提兵兩列銜，此事堪傷亦堪羨。二月南風捲章水，黃昏西省開芳宴。刑司軍司皆集衙，盆中絩桃俄放花。董公捋須向客誇，客起環視咸咨嗟。情酣展轉移燈照，酒氣撲花花欲笑。逢人合與世酩酊，衰顏若被春勾調。君不見玄都觀里樹，不與武陵源上殊。時來開落各異地，董公董公今宵與客且倒花前壺。
水分嬌面未全明，柳入雙眉共一情。舉目跚跚云里墜，銷魂冉冉畫中成。
張氏外孫女，前年尚襁褓。八月離母腹，小字為早早。生辰梅正開，學名喚春曉。一歲滿地走，兩歲嘴舌巧。嬌小自玲瓏，剛健復窈窕。長眉新月彎，美目寒星昭。膚色異兩親，玉雪何皎皎。母云似阿婆，白晰人皆道。汝母生已遲，汝幼婆已老。惟馀雙鬢白，肌肉久枯槁。今日成老丑，昔時豈佼佼。汝獨愛家家，膝下百回繞。喜同家家睡，重愁家家抱。關心喚吃藥，飲茶試涼燠。分食與家家，兒自不嫌少。惟愿快長大，為婆洗衣襖。隨母休沐歸，相親復相擾。奪帚爭掃地，脫衣喚洗澡。玩水瓶時灌，弄火鍋空烤。倒罐更翻籃，到處覓梨棗。帳竿當竹馬，手杖滿地搗。淩空學雜技，一跌意未了。嚇人裝老虎，怒吼勢欲咬。打狗踢苕豬，不怕舞牙爪。偷攀自行車，大哭被壓倒。婆魂驚未定，兒身痛已好。一晌轉安靜，向人索紙稿。移凳伏書桌，畫魚又畫鳥。積木堆高低，皂泡吹大小。三餐端正坐，家家喂飯飽。飲河期滿腹，美饌視藐藐。不喜著新衣，敝服曳緇縞。阿母責頑劣，此語使兒惱。雞雞不洗腳，上床胡亂搞。狗狗不睡覺，半夜大聲吵。我是最乖兒，家家好寶寶。外祖遠歸來，初見話瑣瑣。明朝更相昵，爺爺膝上坐。挽頸因摸胡，抱足還撫髁。家家抱不動，爺爺可抱我。推車買牛奶，遞刀削蘋果。爺爺喂雞雞，早早吃雞卵。爺爺燙手痛，早早不近火。爺爺睡高床，小心翻身墮。共爺嬉戲多，向婆提問夥。表情萬態殊，表聲眾音哆。驚嘆疑問號，諢名固自妥。爺爺回沙洋，早早意謂叵。今夜爺爺走，門由我來鎖。不見爺爺面，常喚歸來可。生小愛交游，門前解迎客。一見笑相呼，未嘗感局蹐。爺爺與奶奶，阿姨共叔伯。但辨年貌異，不管輩分隔。拍床請客坐，指茶叫客吃。每見小友來，糖果多讓客。客來逢新正，恭喜學拜揖。問之道姓名，豎指示歲月。客去知相送，慢走防傾跌。再見屢揮手，來玩趁空隙。舉家多粗疏，兒獨禮無缺。鄰里皆愛憐，才去問歸夕。兒性卻開朗，來去任倏忽。縱教三宿留，不作桑下惜。臨別告家家，好好多休息。別后想家家，一日幾回說。時時對像片，家家叫不歇。歸來卻歡喜，依依傍肘腋。相攜看大水，東湖連天碧。沿堤采野花，向波投小石。笑指蝴蝶飛，喜看高鳥擊。回家插花瓶，欣賞動顏色。有時墮甑破，闖禍前請責。家家憐不撲，舉手自撾拍。暫留伴家家，不隨父母歸。鄰人來相問，家中有阿誰。爸爸在廠里，媽媽值班期。爺爺放牛去，家家是老師。因取眼睛戴，一冊兩手持。為摹看書狀，迂腐誠可嗤。兒勿弄文墨，勸學歷朝暮。一旦哭途窮，回車遂改路。兒生逢盛世，豈復學章句。書足記姓名，理必辨是非。毛澤東思想，指路路不迷。但走金光道，勿攀青云梯。愿兒長平安，無災亦無危。家家老且病，難見兒長時。賦詩留兒篋，他年一誦之。
琴酒曾將風月須，謝公名跡滿江湖。不知貴擁旌旗后，猶暇憐詩愛酒無。
東風吹敝褐，水氣撲虛檐。月窟星河澹，江城鼓角嚴。年深愁不醒，春至恨猶添。為問秦通守，何顏說錦簾。佇立無人語，巡檐思慘然。夜江寒浸月，春樹暝生煙。計拙仍持節，途窮擬問天。難為繞指鐵，萬折志彌堅。
達人謀事豈躊躇，壽域天開不費鋤。結得庵成無點俗，栽梅蒔竹當幽居。蓋世功名水一杯，君曾勘破個中來。平生不問凡紅紫，莫逆交情只是梅。壽宅雖然已預營，手栽松柏待亭亭。童顏鶴發身強健，長對商山萬古青。休論馬鬣臥牛形，后擁前堆要有情。自是主人心地好，老天分付不應輕。屋瞰梅間倚竹林，一爐香篆一張琴。有時月上黃昏后，三弄寒梅夜正深。梅花本是一難兄，山谷當時錯用情。畢竟渠家知己在，仙礬贏得浪馳聲。游山瓢具竹邊安，石鼎松邊瀹鳳團。更向梅邊觀鶴舞，好將模作畫圖看。庵外山環翠作堆，庵前山秀長臺萊。主人日日攜琴去，直到松梢月上回。顏貌元非借酒紅，那堪和氣更春風。梅邊索笑閒吟處，句法清圓字字工。竹滿長洲蔬滿畦，四時豐富足豚雞。況君剩有羊腔祿，笑我猶馀幾甕齏。
飛鳳山南樹色蒼，疏籬野屋對蒲塘。巖云掩日收殘暑，溪雨回風生午涼。手種晚菘盈囿嫩，飯炊新稻滿廚香。叩門休認催租吏，愿借竹林飛羽觴。
殘蟬細柳夢沉酣，舊事誰諳。記得風前皺一潭，霧才散，月初三。重逢鬢發鬖鬖。對樽酒，遙程忍占。鎮日雨鳴檐。前塵依約，不是江南。
冷煙殘水山陰道，家家擁門黃葉。故里魚肥，初寒雁落，孤艇將歸時節。江南恨切。問還與何人，共歌新闋。換盡秋芳，想渠西子更愁絕。當時無限舊事，嘆繁華似夢，如今休說。短褐臨流，幽懷倚石，山色重逢都別。江云凍結。算只有梅花，尚堪攀折。寄取相思，一枝和夜雪。
一雨累經旬，征夫殊苦辛。流沙深沒膝，積潦漲浮身。馬失曾行路，橋迷再渡人。兵戈兼歲事，天意豈無因。
高鳥知還久倦飛，分甘萬里遠王畿。虎頭食肉侯何用，雞舌含香事已違。博望尋源經月去，長卿為蜀暫時歸。寄言玉笥云中客，終擬相從采蕨薇。
蒼涼月色皎秋晴，海闊天高思已冥。當日疲癃均乳哺，于今畎畝盡墻羹。一祠已表桐鄉愛，列傳還須國史成。霜耀星華朱鳥上，水涵山骨鐵橋清。
自我居里間，連墻絕未去。非我敢杜門，客實莫我顧。頹然坐空廬，習懶已成痼。惟有一束書，遮眼慰遲暮。周郎來何許，文字得我怖。淵源笑鯢桓，采色隱豹霧。追隨古河洲，山色入幽步。詩文互徵逐，酒鸞及時具。如我眾棄馀，君意獨何慕。入蘭不知芳，逐臭無乃誤。君亦忘機人，足跡亂鷗鷺。堂前種白蓮，心境涵凈土。觀空本無說，因物自吐露。往來忘時節，相對兩如寓。屈指說去官，始憶三年住。囅然同一笑，歲月真脫兔。我不記前三，更問末后句。庭前百個竹，眼見三隕籜。不知如許久，已復東行橐。君初無住想，脫去亦不惡。官身等出家，隨牒即行腳。笑傲云煙間，何適非至樂。嗟我獨奈何，生理自窘縛。四十三年非，醞造此大錯。從今便上上，萬事付莫莫。張公留衣缽，綠蓑與青箬。會當老扁舟，相與同啐啄。更看后五日，放過前一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