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煙月板橋春，宿粉殘脂膩水濱。翠黛紅裙競妝裹，垂楊句惹看花人。
香君生長貌無雙，新筑紅樓喚媚香。春影亂時花弄月，風簾開處燕歸梁。
盈盈十五春無主，阿母偏憐小兒女。弄玉雖居引鳳臺，蕭郎未遇吹簫侶。
公子侯生求燕好，輸金欲買紅兒笑。桃花春水引漁人，門前系住游仙棹。
奄黨纖兒相納交，纏頭故遣狡童招。那知西子含顰拒，更比東林結社高。
樓中剛耀雙星色，無奈風波生頃刻。易服悲離阿軟行，重房難把臺卿匿。
天涯從此別情濃，錦字書憑若個通。桐樹已曾棲彩鳳，繡幃爭肯放游蜂。
因愁久已拋歌扇，教坊忽報君王選。啼眉擁髻下妝樓，從今風月憑誰管。
柘枝舊譜唱當筵，部曲新翻《燕子箋》。總為圣情憐靦觍，桃花宮扇賜簾前。
天子不知征戰(zhàn)苦，風前且擊催花鼓。阿監(jiān)潛傳鐵鎖開，美人猶在瓊臺舞。
銀箭聲殘火尚溫，君王匹馬出宮門。西陵空自宮人泣，南內(nèi)誰招帝子魂。
最是秦淮古渡頭，傷心無復媚香樓。可憐一片清溪水，猶向門前嗚唈流。
秦淮河畔煙霧籠罩、月色朦朧，板橋一帶春意盎然，殘留的脂粉使河水都變得油膩。翠眉紅裙的女子們競相梳妝打扮，垂楊輕柔地招惹著看花的人。李香君天生美貌舉世無雙，新建成的紅樓名為媚香樓。春光紛亂時花朵與月色相互映襯，風簾開啟處燕子飛回梁上。她十五歲青春年少尚無歸宿，鴇母格外憐愛這個小女兒。她雖住在如同引鳳臺般的樓里，卻沒遇到合適的伴侶。公子侯方域想與她結為美好姻緣，拿出錢財想博她一笑。像桃花春水吸引漁人一樣，侯方域的船系在了媚香樓前。閹黨小人想與她結交，派狡猾的小童來邀請。哪知她像西施皺眉一樣拒絕，比東林黨人結社的氣節(jié)還高。樓中剛有了兩人恩愛的光彩，無奈頃刻之間風波驟起。她易服悲傷地離開，重重房屋也難藏匿侯方域。從此天涯相隔別情濃厚，書信又憑誰去傳遞。她已像桐樹棲過彩鳳一樣心有所屬，怎肯讓別的男子靠近。因憂愁早已拋下歌扇，教坊忽然傳來君王選秀的消息。她哭著下樓，從此風月之事無人可管。在筵席上唱起舊的柘枝舞曲，戲班子新排了《燕子箋》。只因君王憐惜她靦腆，在簾前賜下桃花宮扇。天子不知征戰(zhàn)的痛苦，在風中敲著催戰(zhàn)的花鼓。太監(jiān)悄悄打開鐵鎖，美人還在瓊臺跳舞。更漏聲停火還溫熱，君王獨自騎馬出宮門。西陵只有宮女空自哭泣，南內(nèi)又有誰能招來帝子的魂魄。最讓人傷心的是秦淮河古渡頭，再也看不到媚香樓了。可憐那一片清澈的溪水，還向著門前悲泣地流淌。
秦淮：秦淮河，在南京，是當時歌伎聚居之地。
宿粉殘脂：殘留的脂粉。
翠黛紅裙：代指女子。
句惹：招惹。
香君：李香君，明末秦淮名伎。
弄玉：傳說中秦穆公之女，善吹簫。
蕭郎：泛指女子所愛戀的男子。
公子侯生：指侯方域。
紅兒：唐代名伎杜紅兒。
奄黨：指魏忠賢閹黨。
纏頭：古代送給歌舞女子的財物。
西子：西施。
東林結社：指明末東林黨人結社議政。
雙星：指侯方域和李香君。
阿軟：指李香君。
臺卿：指侯方域。
錦字書：指情書。
教坊：管理宮廷音樂、歌舞的機構。
靦觍：害羞、靦腆。
銀箭：古代計時的漏箭。
西陵：指明思宗陵墓。
南內(nèi)：指南京皇宮。
此詩創(chuàng)作于明清易代之際。當時秦淮河畔歌伎云集，社會動蕩不安。閹黨余孽與東林黨人斗爭激烈。李香君是秦淮名伎，與侯方域有一段愛情故事。詩中反映了當時的社會風貌和政治斗爭，以及明朝滅亡這一歷史背景。
這首詩以李香君的經(jīng)歷為主線，展現(xiàn)了明末社會的復雜和動蕩。它歌頌了李香君的氣節(jié)，揭示了明朝滅亡的悲劇。在文學史上，它生動地反映了那個時代的社會生活和人們的情感。
面面皆江水，層層是峽山。人煙叢樹里，麥浪古城灣。
魚婦蕩尾槳，漁翁撒細網(wǎng)。網(wǎng)得鯉魚兒，賣與客船上。
上牢下牢水聲急，巴峽月峽山勢長。一線江流去莽莽，海天云霧接茫茫。
月出映曾城，孤圜上太清。君王春愛歇，枕席涼風生。 怨咽不能寢，踟躕步前楹。空階白露色，百草塞蟲鳴。 念昔金房里，猶嫌玉座輕。如何嬌所誤，長夜泣恩情。
自古人人足嘆嗟，閒游得侶復堪夸。 可憐十宿無喧雜，不在僧家即道家。
有美人兮天之涯，食蘭菊兮服錦衣， 披瓊簡兮規(guī)天維。隔昆丘之遐阻兮， 限弱水之漫瀰。曾故人之莫吾知兮， 曠千載而不歸。歲冉冉其將莫兮， 儼吾駕而不可以徒回。幾逍遙於山阿， 思夫君於式微。
香乍起。滿院垂垂巖桂。未卷珠簾香已至。酒杯言笑里。 葉下茸金繁蕊。別是清妍風致。更遠隨人聞細細。月華天似水。
可愛南山與北山，北山上有斗芒寒。 碧云歸盡人何在，更捲珠簾到夜闌。
細看物理愁如海，遙想朋從眼欲花。 逆水魚兒沖斷岸，貪泥燕子墮危沙。 百年喬木參天上，一昔平蕪著處佳。 行樂不妨隨邂逅，我無官守似蚔蛙。
漢室將衰兮四夷不賓，動干戈兮征戰(zhàn)頻。 哀哀父母生育我，見離亂兮當此辰。紗窗對鏡未經(jīng)事， 將謂珠簾能蔽身。一朝虜騎入中國，蒼黃處處逢胡人。 忽將薄命委鋒鏑，可惜紅顏隨虜塵。（第一拍） 馬上將余向絕域，厭生求死死不得。戎羯腥膻豈是人， 豺狼喜怒難姑息。行盡天山足霜霰，風土蕭條近胡國。 萬里重陰鳥不飛，寒沙莽莽無南北。（第二拍） 如羈囚兮在縲紲，憂慮萬端無處說。使余力兮翦余發(fā)， 食余肉兮飲余血。誠知殺身愿如此，以余為妻不如死。 早被蛾眉累此身，空悲弱質(zhì)柔如水。（第三拍） 山川路長誰記得，何處天涯是鄉(xiāng)國。自從驚怖少精神， 不覺風霜損顏色。夜中歸夢來又去，朦朧豈解傳消息。 漫漫胡天叫不聞，明明漢月應相識。（第四拍） 水頭宿兮草頭坐，風吹漢地衣裳破。羊脂沐發(fā)長不梳， 羔子皮裘領仍左。狐襟貉袖腥復膻，晝披行兮夜披臥。 氈帳時移無定居，日月長兮不可過。（第五拍） 怪得春光不來久，胡中風土無花柳。天翻地覆誰得知， 如今正南看北斗。姓名音信兩不通，終日經(jīng)年常閉口。 是非取與在指撝，言語傳情不如手。（第六拍） 男兒婦人帶弓箭，塞馬蕃羊臥霜霰。寸步東西豈自由， 偷生乞死非情愿。龜茲篳篥愁中聽，碎葉琵琶夜深怨。 竟夕無云月上天，故鄉(xiāng)應得重相見。（第七拍） 憶昔私家恣嬌小，遠取珍禽學馴擾。如今淪棄念故鄉(xiāng)， 悔不當初放林表。朔風蕭蕭寒日暮，星河寥落胡天曉。 旦夕思歸不得歸，愁心想似籠中鳥。（第八拍） 當日蘇武單于問，道是賓鴻解傳信。學他刺血寫得書， 書上千重萬重恨。髯胡少年能走馬，彎弓射飛無遠近。 遂令邊雁轉(zhuǎn)怕人，絕域何由達方寸。（第九拍） 恨凌辱兮惡腥膻，憎胡地兮怨胡天。生得胡兒欲棄捐， 及生母子情宛然。貌殊語異憎還愛，心中不覺常相牽。 朝朝暮暮在眼前，腹生手養(yǎng)寧不憐。（第十拍） 日來月往相推遷，迢迢星歲欲周天。無冬無夏臥霜霰， 水凍草枯為一年。漢家甲子有正朔，絕域三光空自懸。 幾回鴻雁來又去，腸斷蟾蜍虧復圓。（第十一拍） 破瓶落井空永沉，故鄉(xiāng)望斷無歸心。寧知遠使問姓名， 漢語泠泠傳好音。夢魂幾度到鄉(xiāng)國，覺后翻成哀怨深。 如今果是夢中事，喜過悲來情不任。（第十二拍） 童稚牽衣雙在側，將來不可留又憶。還鄉(xiāng)惜別兩難分， 寧棄胡兒歸舊國。山川萬里復邊戍，背面無由得消息。 淚痕滿面對殘陽，終日依依向南北。（第十三拍） 莫以胡兒可羞恥，思情亦各言其子。手中十指有長短， 截之痛惜皆相似。還鄉(xiāng)豈不見親族，念此飄零隔生死。 南風萬里吹我心，心亦隨風渡遼水。（第十四拍） 嘆息襟懷無定分，當時怨來歸又恨。不知愁怨意若何， 似有鋒铓擾方寸。悲歡并行情未快，心意相尤自相問。 不緣生得天屬親，豈向仇讎結恩信。（第十五拍） 去時只覺天蒼蒼，歸日始知胡地長。重陰白日落何處， 秋雁所向應南方。平沙四顧自迷惑，遠近悠悠隨雁行。 征途未盡馬蹄盡，不見行人邊草黃。（第十六拍） 行盡胡天千萬里，惟見黃沙白云起。馬饑跑雪銜草根， 人渴敲冰飲流水。燕山仿佛辨烽戍，鼙鼓如聞漢家壘。 努力前程是帝鄉(xiāng)，生前免向胡中死。（第十七拍） 歸來故鄉(xiāng)見親族，田園半蕪春草綠。明燭重然煨燼灰， 寒泉更洗沉泥玉。載持巾櫛禮儀好，一弄絲桐生死足。 出入關山十二年，哀情盡在胡笳曲。（第十八拍）
悶酒將來剛剛咽。欲飲先澆奠。頻祝愿：普天下心廝愛早團圓。謝神天，教俺也頻頻的勤相見。
子房志亡秦，曾進橋下履。 佐漢開鴻基，矻然天一柱。 要伴赤松游，功成拂衣去。 異人與異書，造物不輕付。 重陽起全真，高視乃闊步。 矯矯英雄姿，乘時或割據(jù)。 妄跡復知非，收心活死墓。 人傳入道初，二仙此相遇。 于今終南下，殿閣凌煙霧。 我經(jīng)大患余，一洗塵世慮。 巾車徜西歸。擬借茅庵住。 明月清風前，曳杖甘河路。
豎子未鼎烹，大君尚旰食。風雷隨出師，云霞有戰(zhàn)色。 犒功椎萬牛，募勇懸千帛。武士日曳柴，飛將兢執(zhí)馘。 喜氣迎捷書，歡聲送羽檄。天兵日雄強，桀犬稍離析。 賊臂既已斷，賊喉既已扼。樂禍但鯨鯢，同惡為肘腋。 小大勢難侔，逆順初不敵。違命固天亡，恃險乖長策。 蠆毒久萌牙，狼顧非日夕。禮貌忽驕狂，疏奏遂指斥。 動眾豈佳兵，含忍恐無益。鴻恩既已孤，小效不足惜。 腐儒一鉛刀，投筆時感激。帝閽不敢干，恓恓坐長畫。
虎為百獸尊，罔敢觸其怒。 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
陳在衡先生，和藹有風趣，年六十有余。暮行郊野間，見二人籠燈前行，就火吸煙，久而不燃。其一人問曰：“君過首七未耶？”陳訝其語，漫曰：“未也。”其人曰：“宜哉，陽氣未盡，故陰火不燃。”陳悟其為鬼。佯曰：“世言人畏鬼，信乎？”鬼曰：“非也！鬼實畏人！”陳曰：“人何足畏？”曰：“畏啐。”陳即長吸而啐之。二鬼退至三步外，張目怒陳曰：“汝非鬼也？”陳笑曰：“實不汝欺，吾乃與鬼相近之人耳！”再啐之，各縮其半；三啐之而滅。
豐姿裊裊，況西風添上，幾分清瘦。無限幽思爭訴得，總要芳心禁受。急雨凋顏，斜陽送影，真?zhèn)€魂消透。春陰過盡，綠章更有誰奏。 此去憐惜無人，夜深回想，酒醒繁華候。我亦未經(jīng)寥落者，竟到孤鐙殘漏。夢阻江關，霜橫庭院，一樣情迤逗。好留晚艷，重來消遣長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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