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懷八首

作者：李夢陽（明）

龍池放舶他年事，坐對南山憶往時。紫閣峰如欺太白，昆吾山自繞皇陂。雙洲菡萏秋堪落，亂水兼葭晚更悲。谷口子真今得否，攀云騎馬任吾之。

慶陽亦是先王地，城對東山不窋墳。白豹寨頭憔皎月，野狐川北盡黃云。天清障塞收禾黍，日落溪山散馬群。回首可憐鼙鼓急，幾時重起郭將軍。

宣宗玉殿空山里，野寺霜黃銷碧梧。不見虎賁移大內，尚聞龍舸戲西湖。芙蓉斷絕秋江冷，環佩凄涼夜月孤。辛苦調元三相國，十年垂拱一愁無。

苑西遼后洗妝樓，檻外芳湖靜不流。亂世君臣那在眼，異時松柏自深愁。雕闌玉桂留天女，錦石秋花隱御舟。萬古中華還此地，我皇親為掃神州。

胡奴本意慕華風，將校和戎反劇戎。遂使至尊臨便殿，坐憂兵甲不還宮。調和幸賴惟三老，閱實今看有數公。聞道健兒多戰死，暮云羌笛滿云中。

大同宣府羽書同，莫道居庸設險功。安得昔時白馬將，橫行早破黑山戎。書生誤國空談里，祿食驚心旅病中。女直外連憂不細，急將兵馬備遼東。

曾為轉餉趨榆塞，尚憶悲秋淚滿衣。沙白凍霜月皎皎，城孤哀笛雁飛飛。運籌前后無功伐，推轂分明有是非。西國壯丁輸挽盡，近邊煙火至今稀。

昆崙北極轉天河，獨馬年時向此過。渥洼西望迷龍種，突厥南侵牧橐駝。黃花古驛風沙起，白雷陰山金鼓多。況是固原新戰斗，居人指點說干戈。

譯文

龍池行船是往年的事情，面對南山回憶過往時光。紫閣峰仿佛在嘲笑李太白，昆吾山依舊環繞著皇陂。雙洲的荷花在秋意中即將凋零，亂水中的蘆葦在晚照里更添悲意。谷口的鄭子真如今還在嗎？我且任馬攀云自由前往。慶陽也是先王的土地，城池正對著東山的不窋墳。白豹寨頭有清冷的明月，野狐川北滿是昏黃的云。天氣清朗時邊塞收割禾黍，日落時溪山散落著馬群。回首可惜軍鼓緊急，何時能再起用郭將軍？宣宗的玉殿空落于深山，野寺里秋霜染黃了碧梧。不見虎賁軍移駐皇宮，還能聽聞龍舟戲游西湖。芙蓉在秋江斷絕更顯凄冷，環佩聲在夜月中倍覺孤單。辛苦調和政務的三相國，十年垂拱卻愁緒難消。苑西的遼后洗妝樓，欄外芳湖靜而不流。亂世君臣哪在眼中，異時松柏自生深愁。雕欄玉桂留住天女，錦石秋花隱沒御舟。萬古中華仍在此地，我皇親征掃平神州。胡奴本慕華風，將校和戎反加劇戰事。致使皇帝親臨便殿，憂慮兵甲難回宮。幸賴三老調和，核查今有諸公。聽聞健兒多戰死，暮云羌笛滿云中。大同宣府軍書相同，莫說居庸險關有功。怎得昔日白馬將，橫行早破黑山戎。書生空談誤國，俸祿驚心于旅病中。女真外連憂患不小，急備兵馬防遼東。曾為運糧奔赴榆塞，仍憶悲秋淚滿衣。沙白霜凍月色皎皎，孤城哀笛雁群飛飛。運籌前后無功勞，推舉將領自有是非。西國壯丁運輸殆盡，近邊煙火至今稀少。昆侖北極轉動天河，獨馬當年曾過此地。西望渥洼難尋龍種，突厥南侵牧養駱駝。黃花古驛風沙起，白雷陰山戰鼓多。況是固原新有戰斗，居民指點談論戰事。

注釋

谷口子真：指漢代隱士鄭樸，字子真，隱居谷口（今陜西禮泉東北），以清高著稱。

不窋（zhú）墳：不窋為周族首領，后稷之子，其墓在甘肅慶陽東山。

虎賁（bēn）：宮廷禁衛軍，此處指皇帝護衛。

龍舸（gě）：帝王乘坐的大船。

轉餉（xiǎng）：轉運軍糧。榆塞：榆林塞，古代邊塞名。

推轂（gǔ）：推車前進，比喻推薦人才。

創作背景

此組詩約作于明代弘治、正德年間，當時西北邊患（蒙古、女真）頻發，朝廷軍備廢弛。詩人李夢陽（或同時期文人）秋日感懷，結合自身經歷（如“曾為轉餉趨榆塞”），以組詩形式直陳邊事，反映對國家安危的深切關注。

簡析

《秋懷八首》以秋景為引，串聯邊塞見聞、歷史追憶與現實憂思，既描繪了邊地蕭瑟之景與民生凋敝（如“近邊煙火至今稀”），又批判了朝廷和戎誤國、將領無能（如“將校和戎反劇戎”），同時寄寓對良將的期待（如“橫行早破黑山戎”），是明代邊塞詩中兼具現實性與抒情性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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