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沈昆銅
家瞰江流日夜馳,
恩仇回首夢中悲。
望門隔歲思張儉,
復壁移時出趙岐。
南渡只余花作曲,
北來每聽角橫吹。
故人寥落星辰在,
勞爾臨風勸酒卮。
家瞰江流日夜馳,
恩仇回首夢中悲。
望門隔歲思張儉,
復壁移時出趙岐。
南渡只余花作曲,
北來每聽角橫吹。
故人寥落星辰在,
勞爾臨風勸酒卮。
家中俯瞰著日夜奔涌的江流,回首往事中的恩恩怨怨,如在夢中般悲戚。相隔一年仍像張儉望門投宿般思念你,又似趙岐藏于復壁多時終得相見。南渡的歲月只剩花間詞曲的余韻,北來的途中常聽到號角的凄厲吹奏。故友零落如星辰散在四方,幸有你臨風相勸共飲這杯酒。
瞰(kàn):俯視,從高處往下看。
張儉:東漢名士,因彈劾宦官遭追捕,望門投止,眾人冒險收留,見《后漢書·張儉傳》。此處喻指對友人的思念與流落之狀。
趙岐:東漢末名士,因避黨錮之禍藏于復壁(夾墻)中,后遇赦而出,見《后漢書·趙岐傳》。此處喻指歷經艱險終得相聚。
南渡:借指宋室南渡,亦暗喻明亡后部分士人南逃的歷史背景。
角橫吹:軍中號角聲,代指北方異族入侵的戰亂之聲。
此詩約作于明清易代之際。作者與沈昆銅同為經歷戰亂的遺民,詩中『南渡』『北來』暗指明亡后士人輾轉流徙的背景。二人或因避亂分離,作者通過詩中典故與場景描寫,既回憶動蕩歲月,亦表達對友人的深切思念。
全詩以江流起興,借張儉、趙岐典故寫亂世漂泊,以『南渡』『北來』對比明亡前后的變遷,結以『故人寥落』的感慨與『勸酒』的溫情,濃縮了遺民詩人對家國變故的痛切與對友情的珍視,是清初亂世文人心態的典型寫照。
禁城秋色凈無煙,碧水澄波帶遠天。十里樓臺通泰畤,五陵花木有平泉。風搖柳浪低紈扇,日暮菱歌起釣船。冰簟疏簾銷暑地,流塵知不到尊前。
二百年間稱畫者,邊昭花鳥名天下。后來林良呂紀徒,意態雖超精絕無。第看茲幅亦偉麗,格力無乃邊也殊。粉桃上映雙文鵲,飛鳴互繞新篁籜。下有嵌石清地回,白鵝三四交浮躍。綵趐繽紛玉羽搖,參差麗蕊垂青條。員吭短嘴自喚答,荇藻并動春風嬌。憶昨觀畫豪貴屋,邊圖側掛驚眾目。斷縑古慘色不凋,竟日令人看不足。神情綽約秾素間,啄飲細辯毫毛端。元圃赤霄虛指顧,翠花金尾愁巖巒。茲幅抹染先后同,側記邊名異筆蹤。論畫豈必窮真贗,為爾灑墨愁春工。
處處是紅蕖,分明似畫圖。匆匆看不盡,歸對小西湖。官舍似郵傳,宦游如路岐。吾年行七十,安用苦奔馳。觸目盡陂塘,山光接水光。近來仍雨足,莫道是山鄉。方困長涂滑,俄逢赫日明。只憂開太早,卻恐雨還生。沙虛防敗岸,舟小怯驚湍。行路難如此,爭如野處安。劇暑當三伏,新涼似九秋。日光還欲吐,云影未全收。中夜不能眠,頗疑天有雨。寒燠自古然,不應冷如許。自江至吾廬,七日喜及半。卻恐席未溫,又過江南岸。村徑迷南北,晨興乃錯行。悟來還已遠,卻悔早貪程。崇閣瞰方池,池邊綠樹圍。披襟臨水坐,寧復畏炎威。雨馀江色凈,風過稻花香。客里逢清曠,何妨且納涼。游魚跳水面,幽鳥囀山腰。各隨飛潛性,人猶戀市朝。睡里聞風雨,吾行擬暫停。起來搔首坐,喜見一天星。蒼崖崛地聳,飛瀑從天下。一嶺跨兩州,千年無九夏。茲嶺別二年,今朝又重過。過了還復來,哀哉蟻旋磨。兩山夾蒼煙,雙瀑掛峭壁。洶涌非一朝,傾瀉幾千尺。千尺石屏雄,屏邊列數峰。巍然不可犯,真是鎮疆封。
先生家本東州住,蚤歲才名人共許。十年再易廣文氈,兩邑英才沾化雨。忽報慈親與世違,高堂灑淚脫斑衣。宿草荒原零露夕,寸心方憶報春暉。徵書遙自天邊降,野鶴閒猿徒悵望。待漏初趨金馬門,看花還入烏衣巷。相逢共向鳳城春,正值青青柳色新。長干道上春衫薄,卓女壚頭綠酒醇。君將出宰新城去,送別城陰遇朝雨。座中唱徹渭城歌,江草江花總愁緒。論交何必須故人,昔聞傾蓋即情親。為君暫綰離帆住,我有中心欲具陳。知君本是巖廊器,下邑割雞才小試。中朝藻鑒豈終遺,行見青云當立致。聞說新城?建昌,近來民物頗凋傷。更欲煩君下車日,好將寬政恤逃亡。
春雉巢草中,子母不相離。時時引子嬉,翅短還墮池。回弓落箭不射之,深山大澤從汝飛。
昔年快閣曾看雪,今日花開當雪看。乍似解顏迎客笑,折來催酒向唇干。尚分楊柳毿毿綠,亦怯春風顫顫寒。可惜海棠零落盡,暫邀肥婢與盤桓。
玉殮知無有,香魂計已銷。頻來吟楚些,歲久若為招。
鳳雛應喜際昌期,文教何殊豐鎬時。養就騰霄雙彩翮,嗈嗈飛上碧梧枝。
河流值淺岸,斂轡暫經過。弓衣濕濺水,馬足亂橫波。半城斜出樹,長林直枕河。今朝游俠客,不畏風塵多。
紅界枕痕微褪玉,喚起那禁幽獨。好鳥啼春足,歸期不準花須卜。盡日眉峰雙凝綠,十二繡簾低軸。人在闌干曲,楊花卻羨無拘束。
東君憊懶腳程遲,誤了當時。幸風吹遍消息,些些慰我癡。得窺村野柳參差。與生新葉相隨。攢情何太久,今始了相思。
我感中孚象,含虛剛得中。惟虛故無物,一貞內斯融。無物易為感,貞孚格蒼穹。矧時狴犴間,累蘩多顓蒙。匪緣緩以詳,案牘藏戈?。卓哉持斧使,靈府春溶溶。祥刑妙易理,推誠徹群衷。上順下乃悅,信達幽能通。焦磽沃膏澤,屯困回亨豐。芃芃隴上苗,幸茲慰三農。
歸來似為厭時名,又聽陽關送別聲。得喪漫同失馬叟,去還寧比棄繻生。慚余浪跡過三仕,喜爾雄文重二京。莫遣風塵雙鬢改,東隅猶及見功成。
西湖之水清如碧,左山右城兩相隔。西風昨夜吹湖山,千樹萬樹葉皆赤。披云島邊館者誰,君平孫子讀周易。羅浮桂酒滿百船,木蘭舟里開賓席。綺食雕盤永夜游,薄才亦得叨為客。長空倏爾凈如洗,月色似為西湖白。水晶魚子芙蓉杯,丹蝦為羹調鹽梅。勸君飲酒莫辭醉,人生良會能幾回。座客詞流三峽倒,清歌入破秋云開。四山松柏風謖謖,明月正高流星催。蘇堤如帶五千尺,洗盞掃石坐青苔。況有楊公太古音,興酣拂席斂素襟。申言一座且莫喧,蜀錦抱出四尺琴。揮弦一掃千山寂,魚龍出水鳥歸林。移弦促節再一彈,月魄欲墮湖水寒。自言少小得妙悟,五音六律生指端。成連刺船去東海,伯牙弟子何足觀。是時月朗風更清,舍琴直上豐山巒。滿途參錯木綿樹,蕭寺尋僧僧已去。多謝寒溪萬丈泉,殷勤送客下山路。掛帆趁月返披云,玉露墜下何紛紛。樽中有酒須盡傾,朱顏莫惜連宵醺。君不見杭州西湖去年種桃柳,桃柳一株一斛酒。連株合抱豈辭勞,大官小官栽恐后。太平天子福難量,一朝紅綠成千行。圣恩浩蕩及名勝,一草一木皆不忘。吁嗟此湖雖天末,焉知明年不輝光。若使六龍幸炎方,明朝千秋節,還獻絲露囊。
泛杭川,臨塵水。幾日共游戲。歌笑開懷,酒醒又還醉。奈何一旦分攜,連宵風雨,剪不斷、客愁千里。水云際。遙望一片飛鴻,苦是失群地。滿眼春風,管甚閑桃李。此行歸老家山,相逢難又,但一味、相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