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夏五月自香港重游日本寓任甫須磨雙濤園筑室同居與任甫離居者十三年檳榔嶼香港一再見亦于今八年矣兒女生于日本皆不能識相見如夢寐任甫賦百韻詩先有四律奉迎答以四律 其一
大浸稽天痛溺淪,
惟吾與汝拯生民。
身經百億萬千劫,
我是東西南北人。
黯黯春明有馀夢,
滔滔海立盡成塵。
團沙易感傷身世,
十四年來幾轉輪。
大浸稽天痛溺淪,
惟吾與汝拯生民。
身經百億萬千劫,
我是東西南北人。
黯黯春明有馀夢,
滔滔海立盡成塵。
團沙易感傷身世,
十四年來幾轉輪。
大洪水漫天,令人痛心于生靈的淹沒沉淪,只有我和你曾共同拯救百姓。歷經無數劫難,我本是漂泊四方之人。暗淡的春光明景中仍有余夢,洶涌的海浪最終都化作塵埃。聚散無常最易感傷身世,十四年來經歷了多少世事變遷。
大浸稽天:出自《孟子》,指漫天洪水,此處喻指動蕩的社會局勢。
稽天:至天,形容水勢浩大。
溺淪:淹沒沉淪,指百姓在苦難中掙扎。
百億萬千劫:佛教用語,劫為極長時間單位,此處指無數劫難。
東西南北人:典出《禮記》,指漂泊無定之人。
春明:唐代長安春明門代指京城,此處或指作者昔年京城經歷。
海立:海浪高聳,喻指動蕩的時代洪流。
團沙:沙粒聚散無常,喻人生聚散不定。
轉輪:佛教輪回之意,此處指時間流轉、世事變化。
此詩作于1911年(辛亥年)夏五月,梁啟超自香港重游日本,寓居友人任甫的須磨雙濤園。二人已離別十三年,此前僅在檳榔嶼、香港短暫相見(距今八年)。作者兒女雖生于日本,此時卻互不相識,重逢恍若夢境。任甫先賦四律相迎,此為作者酬答之作第一首,暗含對動蕩歲月與人生聚散的感慨。
全詩回顧與友人共歷劫難的過往,感慨漂泊身世與聚散無常,既有歷史滄桑感,又有人情溫度。語言沉郁典重,用典自然,是梁啟超流亡時期感懷之作的典型代表。
客有吳郎吹洞簫,明月沉江春霧曉。湘靈不可招,水云中環佩搖。
驚回一枕當年夢,漁唱起南津。畫屏云嶂,池塘春草,無限消魂。 舊家應在,梧桐覆井,楊柳藏門。閑身空老,孤篷聽雨,燈火江村。
草茫茫秦漢陵闕,世代興亡,卻便似月影圓缺。山人家堆案圖書,當窗松桂,滿地薇蕨。 侯門深何須刺謁?白云自可怡悅。到如何世事難說,天地間不見一個英雄,不見一個豪杰!
滿城風雨近重陽。濕秋光。暗橫塘。蕭瑟汀蒲,岸柳送凄涼。親舊登高前日夢,松菊徑,也應荒。堪將何物比愁長。綠泱泱。繞秋江。流到天涯,盤屈九回腸。煙外青萍飛白鳥,歸路阻,思微茫。
啼紅,杏花消息雨聲中。十年一覺揚州夢,春水如空。 雁波寒寫去蹤,離愁重,南浦行云送。冰弦玉柱,彈怨東風。
自入秋來景物新,拖筇放腳任天真。 江山風月無常主,但是閑人即主人。
海中有國傾神功,烹金化成九乳鐘。精氣激射聲沖瀜, 護持海底諸魚龍。聲有感,神無方,連天云水無津梁。 不知飛在靈嘉寺,一國之人皆若狂。東南之美天下傳, 環文萬象無雕鐫。有靈飛動不敢懸,鎖在危樓五百年。 有時清秋日正中,繁霜滿地天無風。一聲洞徹八音盡, 萬籟悄然星漢空。徒言凡質千鈞重,一夫之力能振動。 大鳴小鳴須在君,不擊不考終不聞。高僧訪古稽山曲, 終日當之言不足。手提文鋒百煉成,恐刜此鐘無一聲。
巨浸連空闊,危樓在杳冥。稍分巴子國,欲近老人星。 昏旦呈新候,川原按舊經。地圖封七澤,天限鎖重扃。 萬象皆歸掌,三光豈遁形。月車才碾浪,日御已翻溟。 落照金成柱,馀霞翠擁屏。夜光疑漢曲,寒韻辨湘靈。 山晚云常碧,湖春草遍青。軒黃曾舉樂,范蠡幾揚舲. 有客初留鹢,貪程尚數蓂.自當徐孺榻,不是謝公亭。 雅論冰生水,雄材刃發硎。座中瓊玉潤,名下茝蘭馨。 假手誠知拙,齋心匪暫寧。每慚公府粟,卻憶故山苓。 苦調當三嘆,知音愿一聽。自悲由也瑟,敢墜孔悝銘。 野杏初成雪,松醪正滿瓶。莫辭今日醉,長恨古人醒。
滿地霜蕪葉下枝,幾回吟斷四愁詩。 漢家若欲論封禪,須及相如未病時。
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 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指崖屹立鎮山川,萬丈巍巍勢插天。 風日雙清時有限,乾坤一覽景無邊。 東西峴丹青與獻,南北群峰紫翠邊。 我欲凌風登絕頂,一聲鐵笛叫飛仙。
鷲翎金仆姑,燕尾繡蝥弧。 獨立揚新令,千營共一呼。
村北村南布谷聲,豳風歌罷足關情。 攜朋日向東園酌,佩犢時從谷口耕。 花雨一犁春信早,稼云萬頃歲功成。 君王正此招賢用,胡不當初顯姓名。
野幕敞瓊筵,羌戎賀勞旋。 醉和金甲舞,雷鼓動山川。
派溪有水碧無瑕,結屋臨溪釣隱家。 穉子敲針依柳樹,扁舟罷釣泊蘆花。 子陵辭漢千年遠,尚父歸周兩鬢華。 只恐客星難障掩,一竿未足了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