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字令
消憂何處,愛張融、舟屋軒窗偏闊。綠樹陰深新雨后,一架藤花爭發。
文酒移情,云煙過眼,俯仰塵襟豁。枯桐掛壁,鞠通隱隱曾嚙。
客有江左風流,郢中高調,抱取金徽拂。四座無言燈影靜,清響傳來超忽。
曲奏離騷,腸回冰炭,宿鳥驚林樾。嗒然相對,當檐飛出明月。
消憂何處,愛張融、舟屋軒窗偏闊。綠樹陰深新雨后,一架藤花爭發。
文酒移情,云煙過眼,俯仰塵襟豁。枯桐掛壁,鞠通隱隱曾嚙。
客有江左風流,郢中高調,抱取金徽拂。四座無言燈影靜,清響傳來超忽。
曲奏離騷,腸回冰炭,宿鳥驚林樾。嗒然相對,當檐飛出明月。
到哪里去消除憂愁呢?我喜愛張融那軒窗特別開闊的舟屋。新雨后綠樹成蔭,一架藤花競相開放。以詩文美酒轉移情思,過往云煙般的世事在眼前掠過,一俯一仰間,塵世的襟懷頓時開闊。一把枯桐琴掛在墻上,琴身隱約有被蟲咬過的痕跡。有位客人頗具江左名士的風流氣質,懷著郢中高雅的曲調,抱來金徽琴彈奏。四周一片寂靜,燈影安靜,清越的琴音忽然傳來。琴曲彈奏著《離騷》,讓人內心如冰炭交加,連棲息的鳥兒都被驚飛,在樹林中穿梭。我們默默相對,此時明月從屋檐飛出。
張融:南朝齊人,性怪誕,常居舟中。舟屋:張融所居的船,其舟“常浮舟山,號曰海居”,且“軒首每動,乃題曰‘海沂安宅’”。
文酒:指以詩文佐酒。
俯仰:一俯一仰之間,形容時間短暫。塵襟:塵世的襟懷。豁:開闊。
枯桐:指琴。鞠通:指蟲名,這里說琴身曾被蟲咬。
江左風流:江左,江東,東晉及南朝宋、齊、梁、陳定都建康(今江蘇南京),故當時稱這一帶為江左。江左風流指東晉、南朝時名士的風度。
郢中高調:指高雅的曲調。郢中,戰國楚都,宋玉《對楚王問》中有“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引商刻羽,雜以流徵,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人”,說明其曲調高雅。
金徽:琴上系弦的繩,后泛指琴。
超忽:形容聲音悠揚、飄忽。
冰炭:比喻兩種對立的情緒。
林樾:樹林。
嗒然:形容寂靜無聲。
具體創作時間和地點難以確切考證。從詞的內容來看,詞人可能處于一種有憂愁需要排解的心境。當時或許社會環境相對平靜,詞人有閑情逸致與友人相聚,以文酒、琴曲來消遣時光,在高雅的藝術氛圍中尋求心靈的慰藉。
這首詞主旨是排解憂愁,展現超脫塵世的情懷。其突出特點是意境清幽,情感表達含蓄深沉,通過自然景色和琴曲營造出獨特的氛圍。在文學史上雖可能不太知名,但體現了古代文人以藝術排解憂愁、追求高雅情趣的傳統。
二月三日,丕白。歲月易得,別來行復四年。三年不見,《東山》猶嘆其遠,況乃過之,思何可支!雖書疏往返,未足解其勞結。
昔年疾疫,親故多離其災,徐、陳、應、劉,一時俱逝,痛可言邪?昔日游處,行則連輿,止則接席,何曾須臾相失!每至觴酌流行,絲竹并奏,酒酣耳熱,仰而賦詩,當此之時,忽然不自知樂也。謂百年己分,可長共相保,何圖數年之間,零落略盡,言之傷心。頃撰其遺文,都為一集,觀其姓名,已為鬼錄。追思昔游,猶在心目,而此諸子,化為糞壤,可復道哉?
觀古今文人,類不護細行,鮮能以名節自立。而偉長獨懷文抱質,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謂彬彬君子者矣。著《中論》二十余篇,成一家之言,詞義典雅,足傳于后,此子為不朽矣。德璉常斐然有述作之意,其才學足以著書,美志不遂,良可痛惜。間者歷覽諸子之文,對之抆淚,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孔璋章表殊健,微為繁富。公干有逸氣,但未遒耳;其五言詩之善者,妙絕時人。元瑜書記翩翩,致足樂也。仲宣獨自善于辭賦,惜其體弱,不足起其文,至于所善,古人無以遠過。昔伯牙絕弦于鐘期,仲尼覆醢于子路,痛知音之難遇,傷門人之莫逮。諸子但為未及古人,自一時之儁也,今之存者,已不逮矣。后生可畏,來者難誣,然恐吾與足下不及見也。
年行已長大,所懷萬端,時有所慮,至通夜不瞑,志意何時復類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頭耳。光武言:“年三十余,在兵中十歲,所更非一。”吾德不及之,而年與之齊矣。以犬羊之質,服虎豹之文,無眾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動見瞻觀,何時易乎?恐永不復得為昔日游也。少壯真當努力,年一過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燭夜游,良有以也。
頃何以自娛?頗復有所述造不?東望於邑,裁書敘心。丕白。
元氣鐘為一代英,天休節后是公生。撐腸何止五千卷,滿腹猶藏十萬兵。
懶向仕途為佞熊,肯將祠秩倦閑情。芹溪不是橫舟處,四海風波正要平。
文人相輕,自古而然。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間耳,而固小之,與弟超書曰:“武仲以能屬文為蘭臺令史,下筆不能自休。”夫人善于自見,而文非一體,鮮能備善,是以各以所長,相輕所短。里語曰:“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斯不自見之患也。
今之文人:魯國孔融文舉、廣陵陳琳孔璋、山陽王粲仲宣、北海徐干偉長、陳留阮瑀元瑜、汝南應瑒德璉、東平劉楨公干,斯七子者,于學無所遺,于辭無所假,咸以自騁驥騄于千里,仰齊足而并馳。以此相服,亦良難矣!蓋君子審己以度人,故能免于斯累,而作論文。
王粲長于辭賦,徐干時有齊氣,然粲之匹也。如粲之《初征》《登樓》《槐賦》《征思》,干之《玄猿》《漏卮》《圓扇》《橘賦》,雖張、蔡不過也,然于他文,未能稱是。琳、瑀之章表書記,今之雋也。應瑒和而不壯,劉楨壯而不密。孔融體氣高妙,有過人者,然不能持論,理不勝辭,以至乎雜以嘲戲。及其所善,揚、班儔也。
常人貴遠賤近,向聲背實,又患闇于自見,謂己為賢。夫文本同而末異,蓋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備其體。
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強而致。譬諸音樂,曲度雖均,節奏同檢,至于引氣不齊,巧拙有素,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見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托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于后。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顯而制禮,不以隱約而弗務,不以康樂而加思。夫然則,古人賤尺璧而重寸陰,懼乎時之過已。而人多不強力;貧賤則懾于饑寒,富貴則流于逸樂,遂營目前之務,而遺千載之功。日月逝于上,體貌衰于下,忽然與萬物遷化,斯志士之大痛也!
融等已逝,唯干著論,成一家言。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妍姿巧笑,和媚心腸。 知音識曲,善為樂方。 哀弦微妙,清氣含芳。 流鄭激楚,度宮中商。 感心動耳,綺麗難忘。 離鳥夕宿,在彼中洲。 延頸鼓翼,悲鳴相求。 眷然顧之,使我心愁。 嗟爾昔人,何以忘憂。
乘輦夜行游,逍遙步西園。 雙渠相溉灌,嘉木繞通川。 卑枝拂羽蓋,修條摩蒼天。 驚風扶輪轂,飛鳥翔我前。 丹霞夾明月,華星出云間。 上天垂光采,五色一何鮮。 壽命非松喬,誰能得神仙。 遨游快心意,保己終百年。
申椒芳聲遠,秉德類幽人。時來薦瑤席,慎勿佞夫君。
故國煙花想已殘,浮生各自系悲歡。 青山一道同云雨,步步相攜不覺難。
為愛階前點綴工,瞥驚仙子出房櫳。輕盈好似鴛鴦舞,嬌怯還宜翡翠籠。
差擬韓生過褲下,宛同新婦閉車中。北堂賴有忘憂草,難得賞心臭味同。
人生三萬六千之日不為久,不如意事乃八九。我欲搔首問青天,青天不語君知否。
知否孤兒不獨我,畫荻斷機賴賢母。北堂萱草自忘憂,但得晨昏侍左右。
君胡忽發長吟吼,廿年嘆息饑驅走。鐘鼎未博菽水慚,毋乃猶為世掣肘。
我有狂言君莫嗤,愿君一聽開笑口。金印累累大于斗,不聞可買慈親壽。
古來祿養娛親者,幾許聲名留不朽?高官顯爵何足論,落落余子徒蒙垢。
榮親未得辱親隨,富貴浮云亦何有?君才況非庸庸比,豈必聲名落人后?
我亦早年無父人,握管披圖難下手。愿祝春暉一萬春,萬分圖報一分厚。
潘令板輿那足多,歐陽繼起期無負。君不見晚歲光陰閱蔗甜,早年荼苦良匪茍。
紫錦紅囊香滿風,金鸞玉軾搖丁冬。沙鷗白羽翦晴碧, 野桃紅艷燒春空。芳草綿延鎖平地,壟蝶雙雙舞幽翠。 鳳叫龍吟白日長,落花聲底仙娥醉。
穿屋穿墻不知止,爭樹爭巢入營死。林間公子挾彈弓, 一丸致斃花叢里。小雛黃口未有知,青天不解高高飛。 虞人設網當要路,白日啾嘲禍萬機。
兔走烏飛不相見,人事依稀速如電。王母夭桃一度開, 玉樓紅粉千回變。車馳馬走咸陽道,石家舊宅空荒草。 秋雨無情不惜花,芙蓉一一驚香倒。勸君莫謾栽荊棘, 秦皇虛費驅山力。英風一去更無言,白骨沉埋暮山碧。
好雨望即至,輕雷遠層城。 新涼滿庭戶,灑然有余情。 故園蘭溪上,稻獲秋已成。 弟侄共我長,會能學耦耕。 如何江海間,惜此一浮名。 吾師住東齋,早晚寄鐘聲。 下階春草長,閉戶秋蟬鳴。 欣將解后緣,遂令薄世營。
握手河橋柳似金;蜂須輕惹百花心,蕙風蘭思寄清琴。 意滿便同春水滿,情深還似酒杯深,楚煙湘月兩沈沈。
傾國傾城恨有馀,幾多紅淚泣姑蘇,倚風凝睇雪肌膚。 吳主山河空落日,越王宮殿半平蕪,藕花菱蔓滿重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