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靈水
仲春和氣應,萬匯欣有托。陽林發丹葩,陰崖敷素萼。出谷鶯既鳴,總翠條猶弱。
晨策探靈景,逶迤越南郭。列岫互陵緬,廣原紛繡錯。
俯觀石竇泉,涓涓初可勺。瀉遠遂崩騰,觸險時飛搏。沖涯別渭涇,注坎分盈涸。
潭澄云氣鮮,漪鏡山容削。傾耳鳴瀨喧,舉目游鱗躍。蕩漾緒風飏,氤氳曦日灼。文行綺縠浮,瀑濆棼絲落。
太華神臂擘,龍門禹功鑿。孰是茲靈源,觱沸由坤絡。
撫化理自超,即遇心成樂。山水足清音,野簇芬堪酌。
歡賞重淹留,暝靄棲長薄。歸路指城闉,馀情眷丘壑。
佇想山阿人,何由寄蓀藥。
仲春和氣應,萬匯欣有托。陽林發丹葩,陰崖敷素萼。出谷鶯既鳴,總翠條猶弱。
晨策探靈景,逶迤越南郭。列岫互陵緬,廣原紛繡錯。
俯觀石竇泉,涓涓初可勺。瀉遠遂崩騰,觸險時飛搏。沖涯別渭涇,注坎分盈涸。
潭澄云氣鮮,漪鏡山容削。傾耳鳴瀨喧,舉目游鱗躍。蕩漾緒風飏,氤氳曦日灼。文行綺縠浮,瀑濆棼絲落。
太華神臂擘,龍門禹功鑿。孰是茲靈源,觱沸由坤絡。
撫化理自超,即遇心成樂。山水足清音,野簇芬堪酌。
歡賞重淹留,暝靄棲長薄。歸路指城闉,馀情眷丘壑。
佇想山阿人,何由寄蓀藥。
仲春時節氣候溫和,萬物欣然有所依托。向陽的樹林里綻放著紅色花朵,背陰的山崖上開滿了白色花萼。出谷的黃鶯已經啼鳴,翠綠的枝條還很柔弱。清晨持杖去探尋靈妙勝景,沿著曲折小路越過南郭。連綿的山巒相互重疊,廣闊的原野如錦繡交錯。俯身觀看石縫中的泉水,剛開始細流涓涓可以用勺子舀。流到遠處便奔騰起來,遇到險阻不時飛濺搏擊。沖到岸邊像涇渭分流,注入坑洼處有盈有涸。潭水清澈云氣清新,漣漪如鏡山巒輪廓分明。側耳傾聽急流喧鬧,舉目可見游魚跳躍。微風蕩漾輕輕吹拂,陽光熾熱霧氣彌漫。水面上波紋如綺縠浮動,瀑布飛濺如亂絲飄落。太華山像是神臂所擘開,龍門是大禹治水所開鑿。誰能想到這神奇的水源,是從大地脈絡中噴涌而出。感悟自然道理自然超脫,遇到此景心中充滿歡樂。山水間有清脆的聲音,野外花草芬芳可品酌。歡樂地欣賞美景久久停留,黃昏的霧氣棲息在深林。歸途中指向城門,心中還眷戀著山川。佇立遐想山中之人,怎樣才能寄去香草。
仲春:春季的第二個月,即農歷二月。和氣:溫和的氣候。萬匯:萬物。托:依托。陽林:向陽的樹林。丹葩:紅色的花朵。陰崖:背陰的山崖。素萼:白色的花萼。晨策:清晨持杖。靈景:靈妙的勝景。逶迤:曲折前行。南郭:城南。列岫:連綿的山巒。陵緬:重疊。繡錯:如錦繡交錯。石竇:石縫。涓涓:細水慢流的樣子。崩騰:奔騰。飛搏:飛濺搏擊。涯:岸邊。渭涇:即涇渭,比喻清濁、好壞。注坎:注入坑洼處。盈涸:盈滿和干涸。潭澄:潭水清澈。漪鏡:漣漪如鏡。山容削:山巒輪廓分明。耳鳴:側耳傾聽。瀨喧:急流喧鬧。游鱗:游魚。蕩漾:微風輕輕吹拂。緒風:微風。飏:吹拂。氤氳:霧氣彌漫。曦日:陽光。文行:波紋。綺縠:有花紋的絲織品。瀑濆:瀑布飛濺。棼絲:亂絲。太華:太華山,即華山。擘:分開。龍門:在今山西河津西北和陜西韓城東北之間,傳說是大禹治水所鑿。觱沸:泉水涌出的樣子。坤絡:大地脈絡。撫化:感悟自然變化。即遇:遇到此景。清音:清脆的聲音。野簇:野外的花草。芬:芬芳。淹留:久留。暝靄:黃昏的霧氣。長薄:深林。城闉:城門。丘壑:山川。山阿人:山中之人。蓀藥:香草。
具體創作時間和背景難以確切考證,但從詩中內容可推測,詩人在仲春時節出游,被大自然的美景所吸引,有感而發創作此詩。當時可能社會環境相對穩定,詩人有閑情逸致去探尋自然之美。
這首詩主旨是贊美山水之美,抒發對自然的喜愛。其特點是寫景細膩生動,語言優美,展現了詩人高超的描繪能力。在文學史上雖可能不太著名,但也是反映古代文人游賞山水、感悟自然的佳作。
范文正公,蘇人也,平生好施與,擇其親而貧,疏而賢者,咸施之。
方貴顯時,置負郭常稔之田千畝,號曰義田,以養濟群族之人。日有食,歲有衣,嫁娶兇葬,皆有贍。擇族之長而賢者主其計,而時共出納焉。日食人一升,歲衣人一縑,嫁女者五十千,再嫁者三十千,娶婦者三十千,再娶者十五千,葬者如再嫁之數,葬幼者十千。族之聚者九十口,歲入給稻八百斛。以其所入,給其所聚,沛然有余而無窮。屏而家居俟代者與焉;仕而居官者罷其給。此其大較也。
初,公之未貴顯也,嘗有志于是矣,而力未逮者二十年。既而為西帥,及參大政,于是始有祿賜之入,而終其志。公既歿,后世子孫修其業,承其志,如公之存也。公雖位充祿厚,而貧終其身。歿之日,身無以為斂,子無以為喪,唯以施貧活族之義,遺其子而已。
昔晏平仲敝車羸馬,桓子曰:“是隱君之賜也。”晏子曰:“自臣之貴,父之族,無不乘車者;母之族,無不足于衣食者;妻之族,無凍餒者;齊國之士,待臣而舉火者,三百余人。以此而為隱君之賜乎?彰君之賜乎?”于是齊侯以晏子之觴而觴桓子。予嘗愛晏子好仁,齊侯知賢,而桓子服義也。又愛晏子之仁有等級,而言有次也;先父族,次母族,次妻族,而后及其疏遠之賢。孟子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晏子為近之。觀文正之義,賢于平仲,其規模遠舉又疑過之。
嗚呼!世之都三公位,享萬鍾祿,其邸第之雄,車輿之飾,聲色之多,妻孥之富,止乎一己而已,而族之人不得其門而入者,豈少也哉!況于施賢乎!其下為卿,為大夫,為士,廩稍之充,奉養之厚,止乎一己而已;而族之人操瓢囊為溝中瘠者,又豈少哉?況于他人乎!是皆公之罪人也。
公之忠義滿朝廷,事業滿邊隅,功名滿天下,后必有史官書之者,予可無錄也。獨高其義,因以遺于世云。
文之難言也久矣,是使為文者紛綸,無人察其否臧焉;雷同相從,隨聲是非,遂令怨咨之音作,茍且之道開。荊璆無價,武夫有輝。仰惟執事,坐而相之,得不然乎?
當今朝廷洪雅尚文,以文化人,四方翕然,聽命于有司。有司于是乃以詞賦瑣能而軌度之,聲稱叢聞而搴擷之。謬矣哉!失在茲乎?原夫先作之立軌度者,懼常才之不及也,非罪其過也;抑亦有良材茂器,或所不識也,博聲稱者,有司之至公也,亦至私也。且聲稱之始,十九黨與,已乃惑之,識不自勝。襲私載公,是至私也。設有一人,乘語未終,而難觀曰:“軌度以考其能,違之者子何病?聲稱所以尋其實也,無之者子何病?”則曰:俞哉!非愿去軌度,塞聲稱,二者誠仕進之向也。蓋欲有司之留視于軌度之外者,綏聽于聲稱之遺者,勿以人之好惡,奪己之精理也。何者?慮良冶之巧,無消冰之術,鏌铘之銳,無補履之用,而因投棄,為代所笑耳。是說也,得不近之哉?實所未言于人,常用叩之執事耳。
觀長于江湖之鄉,學于仁義之書微有志義,仍近直方,不茍與人,亟于自求。從學兩年,屑屑焉人未之聞,名未之成,進取無嘉謨,環向多窮愁,視形如陋,視文如愚,憤之用勞,罔之攸安,欲如之何?執事文章之儲,文詞之師。扶微削訛,可以厚名;殫鑒垂哀,可以辨文。觀也于焉捧卷如歸,言莫卒微,不知悚兢。觀再拜。
春夜傷心坐畫屏,不如放眼入青冥。 一山突起丘陵妒,萬籟無言帝坐靈。 塞上似騰奇女氣,江東久殞少微星。 從來不蓄湘累問,喚出嫦娥詩與聽。(從來 一作:平生)
沉沉心事北南東,一睨人材海內空。 壯歲始參周史席,髫年惜墮晉賢風。 功高拜將成仙外,才盡回腸蕩氣中。 萬一禪關砉然破,美人如玉劍如虹。
江寧之龍蟠,蘇州之鄧尉,杭州之西溪,皆產梅。或曰:“梅以曲為美,直則無姿;以欹為美,正則無景;以疏為美,密則無態。”固也。此文人畫士,心知其意,未可明詔大號以繩天下之梅也;又不可以使天下之民斫直,刪密,鋤正,以夭梅病梅為業以求錢也。梅之欹之疏之曲,又非蠢蠢求錢之民能以其智力為也。有以文人畫士孤癖之隱明告鬻梅者,斫其正,養其旁條,刪其密,夭其稚枝,鋤其直,遏其生氣,以求重價,而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畫士之禍之烈至此哉!
予購三百盆,皆病者,無一完者。既泣之三日,乃誓療之:縱之順之,毀其盆,悉埋于地,解其棕縛;以五年為期,必復之全之。予本非文人畫士,甘受詬厲,辟病梅之館以貯之。
嗚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閑田,以廣貯江寧、杭州、蘇州之病梅,窮予生之光陰以療梅也哉!
開元二十六年,客有從元戎出塞而還者,作《燕歌行》以示,適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 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 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 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 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當恩遇常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常輕敵 一作:恒輕敵) 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后。 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 邊庭飄飖那可度,絕域蒼茫無所有。(飄飖 一作:飄搖;無所 一作:更何) 殺氣三時作陣云,寒聲一夜傳刁斗。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血 一作:雪) 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魚鱗息枯池,廣之使涵泳。疏鑿得蒙泉,澄明睹明鏡。
離城二十里許,有上曰暢巖,奧而曠,非他山水所有。余嘗一再至,或請以詩紀焉。
石作房偏邃,水隨人意流。 雨巖常濺雨,五月更驚秋。 景媚多幽趣,心閑任意游。 山翁能醉客,何事不重投。
伊五帝之不同禮,三王亦又不同樂。數極自然變化,非是故相反駁。德政不能救世溷亂,賞罰豈足懲時清濁?春秋時禍敗之始,戰國逾增其荼毒。秦漢無以相踰越,乃更加其怨酷。寧計生民之命?為利己而自足。
于茲迄今,情偽萬方。佞諂日熾,剛克消亡。舐痔結駟,正色徒行。嫗竬名勢,撫拍豪強。偃蹇反俗,立致咎殃。捷懾逐物,日富月昌。渾然同惑,孰溫孰涼?邪夫顯進,直士幽藏。
原斯瘼之所興,實執政之匪賢。女謁掩其視聽兮,近習秉其威權。所好則鉆皮出其毛羽,所惡則洗垢求其瘢痕。雖欲竭誠而盡忠,路絕險而靡緣。九重既不可啟,又群吠之狺狺。安危亡于旦夕,肆嗜慾于目前。奚異涉海之失柁,坐積薪而待然?榮納由于閃榆,孰知辨其蚩妍?故法禁屈橈于勢族,恩澤不逮于單門。寧饑寒于堯舜之荒歲兮,不飽暖于當今之豐年。乘理雖死而非亡,違義雖生而匪存。
有秦客者,乃為詩曰: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順風激靡草,富貴者稱賢。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伊優北堂上,抗臟倚門邊。
魯生聞此辭,繫而作歌曰:勢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被褐懷金玉,蘭蕙化為芻。賢者雖獨悟,所困在群愚。且各守爾分,勿復空馳驅。哀哉復哀哉,此是命矣夫!
河清不可恃,人壽不可延。 順風激靡草,富貴者稱賢。 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 伊優北堂上,抗臟倚門邊。
勢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 被褐懷金玉,蘭蕙化為芻。 賢者雖獨悟,所困在群愚。 且各守爾分,勿復空馳驅。 哀哉復哀哉,此是命矣夫!
昔原大夫贖桑下絕氣,傳稱其仁;秦越人還虢太子結脈,世著其神。設曩之二人不遭仁遇神,則結絕之氣竭矣。然而脯出乎車軨,針石運乎手爪。今所賴者,非直車之脯,手爪之針石也。乃收之于斗極,還之于司命,使干皮復含血,枯骨復被肉,允所謂遭仁遇神,真所宜傳而著之。余畏禁,不敢班班顯言,竊為《窮鳥賦》一篇。其辭曰:有一窮鳥,戢翼原野。罼網加上,機阱在下。繳彈張右,翼弓彀左。飛丸繳矢,交集于我。思飛不得,欲鳴不可。舉頭畏觸,搖足恐墮。內懷怖急,乍冰乍火。幸賴大賢,我矜我憐。昔濟我南,今振我西。鳥也雖頑,猶識密恩。內以書心,外用告天。
晉夏侯湛觀飛鳥賦曰:見逸游之高鳥,邈飄飏而殊逝,擢華毛以迅鶩,回勁翼以揚勢,披六翮之聯翩,振輕體之迢遞,遂乃矜形遼廓。馮虛安翔,翩翻徘徊,上下頡頏,動素羽之習習。亂白質于日光,玩流氣以差池。弄長風以抑揚,攝雙翅以高舉,舒修頸以儴徉。目悅妙勢,心嘉羽儀,愛惠音之嚶嚶,美弱翰之參差,蹔高凌于景外,又抑身乎云崖,乍來乍往,若懸若垂,象流星之離天,似圓物之墜危,何斯游之自得,諒逸豫之可希,茍臨川而羨魚,亦觀翔而樂飛。
梁沈約天淵水鳥應詔賦曰:天淵池,鳥集水漣漪,單泛姿容與,群飛時合離,將騫復斂翮,回首望驚雌,飄薄出孤嶼,未曾宿蘭渚,飛飛忽云倦,相鳴集池?可憐 九層樓,光影水上浮。本來蹔止息,遇此遂淹留。若夫侶浴清深,朋翻曠翠鬣紫纓之飾。丹冕綠襟之狀,過波兮湛澹,隨風兮回漾,竦臆兮開萍,蹙水兮興浪。
予觀弈于友人所,一客數敗,嗤其失算,輒欲易置之,以為不逮己也。頃之,客請與予對局,予頗易之。甫下數子,客已得先手。局將半,予思益苦,而客之智尚有余。竟局數之,客勝予十三子,予赧甚,不能出一言。后有招予觀弈者,終日默坐而已。
今之學者,讀古人書,多訾古人之失;與今人居,亦樂稱人失。人固不能無失,然試易地以處,平心而度之,吾果無一失乎?吾能知人之失而不能見吾之失,吾能指人之小失而不能見吾之大失。吾求吾失且不暇,何暇論人哉!
弈之優劣有定也,一著之失,人皆見之,雖護前者不能諱也。理之所在,各是其所是,各非其所非,世無孔子,誰能定是非之真?然則人之失者未必非得也,吾之無失者未必非大失也,而彼此相嗤無有已時,曾觀弈者之不若已!
歸不得,一夜林烏頭白。落月關山何處笛?馬嘶還向北。 魚雁沉沉江國,不忍聞君消息。恨不奮飛生六翼,亂云愁似冪。
行不得,黦地衰楊愁折。霜裂馬聲寒特特,雁飛關月黑。 目斷浮云西北。不忍思君顏色。昨日主人今日客,青山非故國。
留不得,腸斷故宮秋色。瑤殿瓊樓波影直,夕陽人獨立。 見說長安如弈,不忍問君蹤跡。水驛山郵都未識,夢回何處覓?
巖間無結構,谷處極幽尋。 葉落秋巢迥,云生石路深。 早梅香野徑,清漳響邱琴。 獨有棲遲客,留連芳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