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亭者,為前太守荊公紀雨也。荊公守惠之明年,歲在壬戌,自夏五至秋七月不雨,田疇龜坼,郡之人戚曰:“不有播,其曷有獲?”一月不雨謂之干,再月不雨謂之亢,一時不雨謂之槁,槁則無歲,無歲是無民也。太守荊公容有蹙曰:“天于民務殖之也,非天棄民,太守其不勤民,實棄守也!”
于是罪躬簡事,禁酷徙市,損膳惡服。撤蓋謝乘暴赤日中自宮徂郊日行數十里遍吁于群神。其衷疚,其詞傷,其足疻,其形容憔悴。如是者日行之,不雨;旬行之,不雨。行之不輟,爾乃潤風墨云密布并發,淹淹祁祁,自原野達于畎畝,無不優渥沾足者。三農慰望,百谷仰榮,咸歡然謂太守格于天而惠于民。郡人平越守張孟奇為甘霖之歌,紳衿之能言者和之。
無何,荊公以內計中考功令,郡之人戚曰:“民無歲,賴公以有歲,國人望公如望歲焉,奈何奪我公?”群走藩臬大夫御史臺、都御史臺為公留行。業裹三月糧,叩閽乞還我良守,不許。荊公去之日,日集萬眾,積公車不得發,兩岸攀號至百里外。時余偕諸薦紳餞公州中,揮涕而別。詩云:“試看東江兩岸哭,為官何必要封侯?”
郡人乃鳩工程物,作甘霖亭于江之滸。亭成,父老數十輩造韓子之庭請焉,曰:“伐石為亭以記太守之澤,不日成之矣。我輩登茲亭也,如瞻顧復焉,愿得子之言以勒諸石。”余曰:“公之雨我民也,滲漉于閭閻,淪漬于心髓,其為雨也非一日矣,乃公精誠所結,叩于天而天答之,澤于民而民戴之。”父老徘徊亭下,旦夕必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