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聞

作者：黃遵憲（清）

太阿倒授又移權，便到玄黃血戰(zhàn)年。狂喝梟盧天一笑，怒訶狗腳帝三拳。垂虹上貫重輪日，瀉海橫分九點煙。畢竟圖王圖作賊，無端殿下比雷癲。

皇京一片變煙埃，二百年來第一回。荊棘銅駝心上淚，觚棱金爵劫余灰。螟蛉果蠃終誰撫，猿鶴沙蟲總可哀。只望木蘭仍出狩。鑾輿無恙賊中來。

說有蒼天不死方，盜泉一飲眾皆狂。人言細柳都兒戲，我欲傳芭哭國殤。鬼吏三官明作賊，神兵六甲解擒王。古今多少昏荒事，并付盲翁負鼓場。

一拳打碎舊山河，兩手公然斗柄挼。鴝鵒往來謠語慟，魚龍曼衍戲場多。火焚襖廟連烽燧，轍涸羈臣乞海波。至竟遼東多浪死，尚夸十萬劍橫磨。

撥幟先登徑上臺，炮聲震地忽轟雷。一齊擾擾嗟魚爛，萬目眈眈看虎來。鐵鑄六州成大錯，衣香七市付沈灰。聯(lián)盟守約連名奏，賴有維持半壁才。

禹跡芒芒畫九州，到今滄海竟橫流。合縱敢拒三天下，雪恥將尋九世讎。事勢可如騎虎背，功名偏賞爛羊頭。是誰畫諾誰傳詔？一紙明貽萬國羞。

忽灑龍漦翳太陰，臣夭主窳到于今。風輪壤動天難補，磐石無人陸竟沈。揖盜開門終自誤，虐臣釁鼓果何心。當時變政翻新案，早使尤臣淚滿襟。

飛角侵邊局早輸，國家雖缺尚金甌。剪分鶉首天何醉？再拜鵑聲帝獨尤。藉寇終除鉤黨禍，函圖看送罪臣頭。祖功宗德王明圣，豈有乾坤一擲休。

譯文

大權旁落，世道陷入了血腥混戰(zhàn)的年月。有人狂妄地賭博，老天似乎也在嘲笑；有人憤怒地斥責無道的帝王。虹霓橫貫著多重日輪，九州大地如煙霧般紛亂。到底是想稱王還是想做賊，無端地把殿下比作癲狂之人。京城一片化為煙塵，這是兩百年以來的頭一遭。看到荊棘中銅駝的景象，讓人傷心落淚，宮殿的飛檐只剩劫后的殘灰。養(yǎng)子最終由誰來撫養(yǎng)，無論賢良還是平庸之人都令人悲哀。只希望皇帝能像木蘭一樣外出，車駕能安然從賊亂中歸來。說有讓蒼天不滅的辦法，可眾人喝了盜泉之水都變得瘋狂。人們說細柳營的軍紀如同兒戲，我卻想祭神痛哭為國犧牲的人。鬼吏三官公然為賊，神兵六甲卻能擒王。古往今來多少昏庸荒唐之事，都交給盲翁在鼓場訴說。一拳打碎了舊有的山河，公然玩弄權柄。鴝鵒往來的童謠讓人悲痛，戲場般的鬧劇眾多。襖廟被火燒連帶著烽火，被困的臣子如涸轍之魚乞求援助。到底遼東有很多無辜死去的人，還在夸耀有十萬橫磨之劍。有人搶先登上高位，炮聲如雷震動大地。一時間眾人像魚腐爛般混亂，大家都眼睜睜看著惡勢力到來。鑄成大錯，繁華都市化為灰燼。聯(lián)盟守約聯(lián)名上奏，還好有維持半壁江山的人才。大禹劃定的九州大地，如今滄海橫流。合縱之策敢抗拒天下，想雪恥要尋九世之仇。形勢如同騎虎難下，功名卻偏偏賞賜給無能之輩。是誰批準詔令，這一紙文書讓萬國蒙羞。忽然龍涎灑下遮蔽了月亮，臣子夭亡君主衰敗到如今。風輪轉動天難修補，大地沉淪無人支撐。開門揖盜最終自食惡果，虐待臣子以血祭鼓是何居心。當時變法翻新案，早就讓忠臣淚滿衣襟。邊疆局勢早已經失利，國家雖有缺失但還像金甌。上天為何如此昏聵分割土地，皇帝獨自悲嘆如杜鵑啼鳴。借助敵寇最終消除了黨爭之禍，看著函圖送罪臣之首。祖宗功德圣明，怎會把天下輕易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