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風又驚院竹，是春魂悄轉(zhuǎn)。冱殘霧、眉月微陰，背窗如聽嬌嘆。夢回乍、蘭釭淡碧，飛鴻冉冉輕煙散。誤籠鶯、檀板聲空，畫圖誰喚。
剪燭青樓，桐陰試茗，道尋春未晚。鏡花掩，相見還休，那時爭似不見。記犀帷、扶肩問字，枉吟熟、鴛鴦詩卷。玉簫寒，門閉緗桃，去年人面。
離巾寄語，藥檻移栽，算棲香愿滿。幡影護蔫紅，幾日露葉霜蕊，瘦倚斜陽，頓成秋苑。啼鵑夜訴，飄蓬舊事，無端落絮緇塵涴。更關(guān)山、笛里江烽亂，羅囊尚秘，傷心繡纈，痕銷淚點，凝滴湘管。
蓮枝解脫，丈室禪枯，任鬢絲素染趲。但沈恨、珠根玉蒂，墮溷何因，寄燕巢成，妒鶯緣短。韋郎老矣，楚招歌罷，清宵歸鶴環(huán)佩冷，剩西陵松柏埋幽怨。今生拌醉拌愁，聽絕哀弦，翠衾怕展。
凄冷的風又驚動了庭院中的竹子，仿佛春天的魂魄正悄然流轉(zhuǎn)。凝結(jié)的殘霧中，眉月微顯陰晦，背對窗戶似能聽見嬌柔的嘆息。夢后醒來，青綠色的燈焰漸暗，飛鴻如輕煙般緩緩消散。誤把籠中鶯兒的嬌啼當作歌女的檀板清音，如今歌聲已寂，誰能喚醒畫中之人？曾在青樓剪燭夜話，在梧桐陰下試茶，說尋春還未晚。鏡中花影遮掩，相見又猶豫，那時怎比得上從未相見？記得在犀牛皮帳中并肩問學，空自吟誦熟悉的鴛鴦詩卷。玉簫聲寒，門閉處淺紅桃花依舊，卻不見去年的人面。離別時巾帕寄語，藥欄移栽花卉，原以為棲身香暖的心愿已滿足。經(jīng)幡護著蔫紅的花，幾日間露葉霜蕊，瘦影倚著斜陽，轉(zhuǎn)眼間成了秋苑。夜聽杜鵑啼訴，飄蓬般的舊事，無端被落絮和塵泥污染。更有那關(guān)山間，笛聲里江上火烽紛亂。羅囊還藏著當年的信物，傷心的繡花殘跡，淚痕漸消，筆端凝著淚水。蓮花枝解脫塵緣，禪房枯寂，任鬢發(fā)漸白催人老。只是那深恨如珠玉之根蒂，為何落入污溝？托身燕巢終成空，與鶯兒的緣分太短。韋郎已老，楚地招魂歌罷，清夜歸鶴的環(huán)佩聲清冷，只剩西陵松柏掩埋幽怨。今生只愿醉里愁中，聽盡哀弦，怕展翠色被衾。
冱（hù）：凝結(jié)，凍結(jié)。
蘭釭（gāng）：指飾有蘭花紋的燈，代指燈。
檀板：檀木制成的拍板，古代歌舞伴奏樂器，此處代指音樂。
緗（xiāng）桃：淺紅色的桃花。
趲（zǎn）：催促，趕。
墮溷（hùn）：落入糞坑，比喻命運坎坷。
此詞為悼念顧鶯而作，具體創(chuàng)作背景無明確史料記載。推測顧鶯或為詞人舊時相知，因故早逝，詞人追憶往昔相聚之歡、離別之痛，結(jié)合自身漂泊與歲月流逝，以長調(diào)鋪陳哀思，抒發(fā)生死相隔的深切悲慟。
全詞以“哀”為線，從春景觸發(fā)追憶，經(jīng)舊歡、離緒、禪悟?qū)訉油七M，最終落腳于生死永隔的沉恨。長調(diào)結(jié)構(gòu)宏大，意象密集，情感沉郁，展現(xiàn)了詞人高超的鋪敘技巧與深摯的抒情能力，是悼亡詞中的佳作。
妾有羅衣裳，秦王在時作。 為舞春風多，秋來不堪著。
樓頭桃李疏，池上芙蓉落。 織錦猶未成，蛩聲入羅幕。
紅顏稱絕代，欲并真無侶。獨有鏡中人，由來自相許。
一回望月一回悲，望月月移人不移。 何時得見漢朝使，為妾傳書斬畫師。
洛陽梨花落如霰，河陽桃葉生復齊。 坐恐玉樓春欲盡，紅綿粉絮裛妝啼。 董賢女弟在椒風，窈窕繁華貴后宮。 璧帶金釭皆翡翠，一朝零落變成空。
寂寥抱冬心，裁羅又褧褧。 夜久頻挑燈，霜寒剪刀冷。
寂寞柴門村落里，也教插柳記年華。 禁煙不到粵人國，上冢亦攜龐老家。 漢寢唐陵無麥飯，山溪野徑有梨花。 一樽徑籍青苔臥，莫管城頭奏暮笳。
連環(huán)寶瑟深深愿，結(jié)盡一生愁。人間天上，佳期勝賞，今夜中秋。 雅歌妍態(tài)，嫦娥見了，應羨風流。芳尊美酒，年年歲歲，月滿高樓。
霜露日凄涼。北雁南翔。驚風吹起不成行。吊影蒼波何限恨，日暮天長。 為爾惜流光。還是重陽。故人何處艤危檣。寄我相思千點淚，直過瀟湘。
乾坤浩蕩渺無限，雨露沾濡及遠人。 喜見牛馬成部落，始知蜂蟻有君臣。 酒傾酥酪銀瓶冷，座擁氍毹錦帳春。 禮度不同風土異，滔滔總是葛天民。
一片青煙一片紅，炎炎氣焰欲燒空。 春光未半渾如夏，誰道西方有祝融。
翩翩征旗涉流沙，一派渾河滾浪花。 遠塞深春無過雁，古臺落日有棲鴉。 匈奴遠遁遺荒冢，漢使重來泛客槎。 愿祝圣皇千萬壽，誕敷聲教及天涯。
晨起駕征鞍，行行天未曉。 依稀見古城，四壁虛靜悄。 寂無雞犬聲，空有泉源繞。 桑滄遷變多，車馬經(jīng)行少。 往事巳悠悠，浮生胡擾擾。 回頭憶君親，白云掛天眇。
孤城寥落倚荒村，多少人家半掩門。 輿地久知歸大漢，遺民空自說胡元。 青青草綠生春澗，細細榆錢疊故垣。 天氣融和三月候，恍疑風景似中原。
萬丈陰崖一徑遙，馬行人度不勝勞。 峰連劍閣迷云棧，水注銀河噴雪濤。 路遠長安紅日近，地卑朔漠碧天高。 東歸若問西游處，六月嚴霜凍客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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