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吳桐亭舅氏

作者：章甫（清）

天際雪霏白，山頭草斷青。驚聞山下石，痛矣隕文星。

舅氏少寒素，苦學(xué)夜聚螢。學(xué)成名下士，才高德亦馨。

及鋒而一試，便已發(fā)新硎。獻策醇且茂，董賈對漢廷。

胸羅廿一史，手次十三經(jīng)。世稱真儒者，為后學(xué)典型。

大業(yè)應(yīng)壽世，長保此真形。胡年六十六，竟把程門扃。

愁云何渺渺，悲風(fēng)何泠泠。昨捧天書至，乃是緋衣靈。

遂從天使去，騎鶴上帝庭。也知玉樓竣，召記不教停。

其如奇字奧，何處問元亭。后生失仰止，哭對舊書欞。

曰先生歸也，哀逝不堪聽。始信心喪者，倍愴思舊銘。

先君同硯席，約計五十齡。相期扶大雅，岳峙與淵渟。

我亦弟子痛，兼淚渭陽零。而且兒曹輩，小叩受寸筳。

嗚呼恩義重，西州即東溟。凄絕策馬慟，莫教醉后醒。

譯文

天邊雪花潔白地飄飛，山頭青草已枯黃折斷。驚聞山下傳來消息，痛心啊，一顆文壇之星隕落。舅父年少時家境貧寒，像車胤一樣夜晚聚螢苦學(xué)。學(xué)業(yè)有成成為知名人士，才學(xué)高品德也美好。剛一展露頭角，就如同新磨的刀刃般鋒利。所獻策略醇厚完美，堪比董仲舒、賈誼在漢廷的對策。胸中裝著二十一史，親手編訂十三經(jīng)。世人稱他為真正的儒者，是后學(xué)的典范。本應(yīng)成就大業(yè)流傳于世，長久保持這真實的形象。為何才六十六歲，就關(guān)上了學(xué)問之門。愁云多么渺茫，悲風(fēng)多么凄冷。昨天捧著朝廷詔書而來的，竟是報喪的使者。于是他跟隨天使而去，騎著仙鶴上了天庭。也知道天上玉樓建成，召他去撰寫記文一刻不停。只是那些深奧的奇字，到哪里去問他呢。后輩失去了敬仰的人，對著舊書窗哭泣。都說先生去了，哀悼逝者的話語不忍聽聞。這才相信失去良師的人，會更加悲痛地思念舊日的教誨。先父和他是同窗，算來有五十年交情。相約扶持高雅的文學(xué)風(fēng)尚，像高山屹立、深潭沉靜。我作為弟子感到悲痛，又因舅甥之情落淚。而且晚輩們，向他請教總能得到啟發(fā)。唉，恩情義重，西州就如同東溟般深厚。悲傷至極策馬痛哭，不要讓自己從醉中醒來。

注釋

雪霏：雪花紛飛。

聚螢：指晉代車胤家貧，夏夜以囊盛螢，借光讀書，后用“聚螢”形容勤學(xué)。

發(fā)新硎：出自《莊子·養(yǎng)生主》“新發(fā)于硎”，比喻初展才能。

醇且茂：醇厚而完美。

董賈：指董仲舒和賈誼，二人是漢代著名的學(xué)者和政治家，曾在朝廷上提出重要的對策。

廿一史：指明朝時所稱的二十一史。

次：編訂。

十三經(jīng)：指儒家的十三部經(jīng)典著作。

壽世：流傳于世。

程門：這里借指學(xué)問之門。

緋衣靈：報喪的使者。

玉樓竣，召記：傳說唐代李賀將死時，見緋衣人傳玉帝詔令，說白玉樓新成，要他去作記文。

元亭：指揚雄的玄亭，揚雄曾在玄亭中著《太玄》，這里借指請教學(xué)問的地方。

仰止：敬仰。

硯席：指同學(xué)。

岳峙與淵渟：像高山屹立、深潭沉靜，比喻人品德高尚、深沉穩(wěn)重。

渭陽：《詩經(jīng)·秦風(fēng)·渭陽》有“我送舅氏，曰至渭陽”之句，后用“渭陽”表示甥舅之情。

小叩受寸筳：指晚輩向他請教，總能得到啟發(fā)。筳，小竹片，比喻微小的啟發(fā)。

西州即東溟：西州和東溟都表示恩情深厚。

創(chuàng)作背景

具體創(chuàng)作時間和地點難以確切知曉。從詩中可知，詩人的舅氏吳桐亭是一位才高德馨的學(xué)者，在六十六歲時離世。詩人與舅氏有深厚的感情，先父與舅氏又是同窗，詩人自己也是舅氏的弟子，舅氏的去世讓詩人悲痛萬分，于是創(chuàng)作此詩來哀悼舅氏。當時社會可能注重文化和學(xué)問，舅氏作為真儒者，在文壇有一定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