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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刷題

和李自得題詠小園上下平韻三十首 一東

作者: 鄧云霄 (明)

青門在郭東,小筑偶然同。只愛山溪勝,非關木石工。幽棲宜地僻,簡出免途窮。自覺懸車穩,揶揄笑阮公。

城池離二里,溪壑隔千重。嘆世時歌鳳,無才愧臥龍。偶留人下榻,睡到日高舂。晏起科頭者,天南一老農。

昔曾為壯士,俠氣近來降。學道拋金劍,忘懷倒玉缸。竹煙朝沐發,松月夜窺窗。莫道耕無偶,沙邊鶴一雙。

為園曾幾月,花果亦頻移。燕入驚新主,鷗歸識舊池。聽禽徐度曲,對客細敲詩。何必千間廈,巢林只一枝。

小樓穿象外,當夏覓秋衣。星宿巡檐度,云霞拂檻飛。龍銜真誥下,鶴駕列仙歸。招手洞天使,何人應少微。

放浪郊原外,相羊水竹居。垂綸聊取適,洗耳異逃虛。蘭徑呼僮掃,芝田或自鋤。晝長開卷懶,云濕一床書。

荒園浮水鏡,人擬小方壺。山岳交回護,煙波幻有無。客從穿竹至,酒向隔村沽。半醉搖漁艇,還如泛五湖。

地遠人稀到,心閑物自齊。醉殘卯后酒,夢破午時雞。得句敲青竹,微吟步綠堤。幽亭堪點筆,蝸篆已留題。

池亭粗部置,水石略安排。碧乳翻茶碗,丹砂貯藥齋。看山朝更爽,弄靄夕還佳。徙倚高臺上,雄風快入懷。

七載賦歸來,柴門靜不開。故人頻勸駕,明主解憐才。擊水慚鵬翮,生身是鶴胎。瓊華臺畔吏,差可并三臺。

宦拙非無命,詩成若有神。宮商一以葉,魚鳥自相親。白眼宜投幘,青云嘆積薪。未須論出處,草莽固稱臣。

自從東郭隱,已謝北山文。詩許山僧校,名羞女子聞。一竿嚴瀨月,數畝鹿門云。借問鴛班客,何如鷗鷺群?

抱膝荒涼地,緣何號鏡園?一溪斜進艇,四沼曲環軒。白練煙中凈,青銅浪里翻。臨流閑照膽,揮麈欲忘言。

山水絕人境,樓臺逼廣寒。且攜修月斧,更整切云冠。桂樹籠虛闕,銀河瀾淺瀾。游仙別有路,指點問星官。

遠枉青蓮駕,重瞻紫氣還。詩名高海內,浪跡寄人間。擊缽催聯句,支頤共看山。細談濠上理,身外得長閑。

壘石置浮屋,因名書畫船。任他風動地,只坐水中天。重待石帆駕,輕輸蓮葉仙。何時泛東海,一借祖龍鞭?

地近紫霞里,仙蹤久寂寥。樓臺動遐想,笙鶴似相招。九轉虛丹室,三山透海潮。翛然乘興往,豈憚業風飄。

有地堪藏拙,無心作解嘲。琴知閑里趣,水似淡中交。清靜參禪理,盈虛玩易爻。怪無蠅鼠到,蔬筍在香庖。

既同元亮隱,休續屈原騷。骨懶非緣病,名微不用逃。百憂纏世網,一醉解天韜。直任漁人入,前溪密種桃。

坐久潮侵戶,眠多云滿窩。懶裁窮鳥賦,厭聽飯牛歌。火宅城中地,冰壺檻外波。自無經世策,敢浪說揮戈。

荒圃惟栽菊,清溪亦浣花。藜床臨水石,筆格染煙霞。靜坐烏皮幾,閑鞭白鼻?。馬頭塵十丈,失笑憶京華。

輞川同嘯詠,千古羨裴王。勝地輸前輩,高風接后行。園林留上客,騷雅共平章。試掬池邊水,澄泓泛墨香。

濯足溪頭罷,還隨獨鶴行。迂疏成漫叟,禮法恕狂生。好鳥頻催酒,清風為解酲。眼前多樂事,身后總浮名。

樓角響風鈴,秋聲日夜聽。霞紅天似醉,云破月如醒。乍覺游仙夢,因之展道經。藜光誰借照,太乙老人星。

波光碧四澄,俯檻若懷冰。傲骨能輕舉,罡風亦可乘。龍車隨竹杖,月路引金繩。近悟逍遙理,高于入定僧。

曉起望南畝,煙中聽叱牛。笑看耕耨者,只為稻粱謀。作苦憐終歲,登場喜有秋。社觴須痛飲,滿甕足新篘。

無營宜息踵,有客是知音。幽意諧山水,高談遍古今。人如沮溺耦,溪比武陵深。得句非相促,和風起浪吟。

避喧來凈土,清景澹相涵。山色拖空翠,天光抱蔚藍。翚飛樓直上,鳥鷇手堪探。厭苦人間事,嵇康七不堪。

吏隱昔難兼,歸休萬慮恬。濠魚還自樂,崖蜜為誰甜?行處水窺影,坐時風入簾。忘言惟抱膝,適意略掀髯。

眾口自喃喃,憂譏更畏讒。欲平急水浪,休使滿風帆。竹牖偏臨沼,松庵合傍巖。黃精冬可斸,吾已制長镵。

譯文

青門位于外城東邊,我偶然在此建了座小園。只愛這山溪景色幽勝,并非因木石構造精巧。幽居正宜地處偏僻,少外出免陷入困境。自覺退隱生活安穩,笑那阮籍被人嘲弄。城池相距僅二里,溪壑卻隔千萬重。感嘆世事常歌鳳,無才愧對諸葛亮。偶爾留人住宿,睡到太陽高照。晨起不戴冠的老者,是天南一老農。昔日曾為壯士,俠氣近來漸消。學道拋下金劍,忘懷暢飲美酒。竹間晨霧沐發,松間明月窺窗。莫說耕作無伴,沙邊有雙白鶴。建園僅幾月,花果頻繁移栽。燕子驚見新主,鷗鳥識得舊池。聽鳥徐緩度曲,對客細品詩句。何必萬間大屋,如鳥筑巢只需一枝。小樓高入天外,盛夏還穿秋衣。星宿沿檐而過,云霞拂欄飛舞。龍銜仙書而下,鶴載仙人歸來。招手呼喚洞天使,何人應我少微星?漫步郊原之外,徜徉水竹之間。垂釣聊以自適,洗耳不同于避世。喚童掃蘭徑,有時自鋤芝田。晝長懶得開卷,云濕滿床書卷。荒園如浮水鏡,人比作小方壺。山岳環繞護衛,煙波若有若無。客從竹間來,酒向隔村買。半醉搖漁艇,猶如泛舟五湖。地遠人少至,心閑物自齊。醉飲卯時酒,夢被午雞驚。得句敲青竹,微吟步綠堤。幽亭可題詩,蝸痕已留題。池亭粗略布置,水石簡單安排。碧茶翻茶碗,丹砂貯藥齋。看山朝更爽,弄霧夕更佳。徘徊高臺上,清風快入懷。七載賦歸,柴門靜閉。故人頻勸出仕,明主解憐我才。擊水慚無鵬翼,生來身似鶴胎。瓊華臺畔吏,可與三臺并列。為官笨拙非無命,詩成如有神助。音律和諧,魚鳥相親。白眼宜棄冠,青云嘆積薪。不必論出處,草莽自稱臣。自隱東郭,已謝北山文。詩許山僧校,名羞女子聞。一竿嚴瀨月,數畝鹿門云。試問朝班客,何如鷗鷺群?抱膝荒涼地,為何號鏡園?一溪斜進艇,四沼曲環軒。白練煙中凈,青銅浪里翻。臨流照膽,揮麈忘言。山水隔絕人境,樓臺逼近廣寒。攜修月斧,整切云冠。桂樹籠虛闕,銀河淺瀾。游仙另有路,問星官指點。遠勞青蓮駕,重見紫氣還。詩名高海內,浪跡寄人間。擊缽催聯句,支頤共看山。細談濠上理,身外得長閑。壘石置浮屋,命名書畫船。任他風吹地,獨坐水中天。再等石帆駕,輕輸蓮葉仙。何時泛東海,借祖龍鞭?地近紫霞里,仙蹤久寂寥。樓臺動遐想,笙鶴似相招。九轉虛丹室,三山透海潮。欣然乘興往,豈怕業風飄?有地可藏拙,無心作解嘲。琴知閑中趣,水似淡中交。清靜參禪理,盈虛玩易爻。怪無蠅鼠到,蔬筍在香庖。既同元亮隱,休續屈原騷。骨懶非因病,名微不用逃。百憂纏世網,一醉解天韜。直任漁人入,前溪密種桃。坐久潮侵戶,眠多云滿窩。懶寫窮鳥賦,厭聽飯牛歌。火宅城中地,冰壺檻外波。自無經世策,豈敢說揮戈?荒圃只栽菊,清溪也浣花。藜床臨水石,筆格染煙霞。靜坐烏皮幾,閑鞭白鼻?。馬頭塵十丈,失笑憶京華。輞川同嘯詠,千古羨裴王。勝地讓前輩,高風接后行。園林留上客,騷雅共評論。掬池邊水,澄清泛墨香。濯足溪頭后,隨獨鶴而行。迂疏成漫叟,禮法恕狂生。好鳥頻催酒,清風為解酲。眼前多樂事,身后總浮名。樓角響風鈴,秋聲日夜聽。霞紅天似醉,云破月如醒。忽覺游仙夢,展卷看道經。藜光誰借照?太乙老人星。波光碧四澄,憑欄若懷冰。傲骨能輕舉,罡風亦可乘。龍車隨竹杖,月路引金繩。近悟逍遙理,高于入定僧。曉起望南畝,煙中聽叱牛。笑看耕作者,只為稻粱謀。辛苦憐終歲,登場喜有秋。社酒須痛飲,滿甕足新酒。無求宜休息,有客是知音。幽意諧山水,高談遍古今。人如沮溺耦,溪比武陵深。得句非相促,和風引浪吟。避喧來凈土,清景淡相涵。山色拖空翠,天光抱蔚藍。飛檐樓直上,鳥雛手堪探。厭苦人間事,嵇康七不堪。吏隱昔難兼,歸休萬慮恬。濠魚自歡樂,崖蜜為誰甜?行處水窺影,坐時風入簾。忘言惟抱膝,適意略掀髯。眾口自喃喃,憂譏更畏讒。欲平急水浪,休使滿風帆。竹窗偏臨沼,松庵合傍巖。黃精冬可挖,我已制長镵。

注釋

青門:漢長安城東南門,此處指隱居之地。

懸車:古代官員七十歲致仕,稱懸車。

歌鳳:《論語·微子》中楚狂接輿歌鳳諷孔子,喻避世。

臥龍:指諸葛亮,此處自謙無才。

科頭:不戴帽子,指隱士隨意裝束。

舂:舂米,此處指日高時分。

玉缸:玉制酒器。

真誥:道教經典《真誥》,喻仙書。

少微:少微星,古指隱士。

相羊:同“徜徉”,徘徊。

垂綸:垂釣。

洗耳:傳說許由洗耳避祿,喻高潔。

方壺:傳說中的海上仙山。

蝸篆:蝸牛爬行留下的痕跡,喻自然之趣。

紫霞:道家指仙境。

元亮隱:陶淵明(字元亮)隱居。

嚴瀨月:嚴子陵釣臺的月色,喻隱逸。

鹿門云:龐德公隱居鹿門山,喻隱者居處。

濠上理:《莊子·秋水》濠梁之辯,喻超然物外。

嵇康七不堪: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中自陳不堪禮法束縛。

輞川:王維別業,喻文人隱居勝地。

創作背景

此詩為和友人李自得題詠小園之作,約創作于詩人退隱期間。通過描繪小園的自然景色與日常隱逸生活,抒發對田園之樂的向往,反映其脫離仕途、寄情山水的心境。

簡析

全詩以小園為中心,細致刻畫隱居生活的閑適與自然之趣,融合典故與白描,展現詩人超脫世俗的高潔品格。語言質樸清新,意境清幽,是隱逸詩的典型代表,體現了文人對精神自由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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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宗之初,搜羅俊逸,拜公左拾遺。制下於彤庭,禮降於元壤。生不及祿,歿而稱官,嗚呼命歟!

  傳正共生唐代,甲子相懸,常於先大夫文字中,見與公有潯陽夜宴詩,則知與公有通家之舊。早於人間得公遺篇逸句,吟詠在口。無何,叨蒙恩獎,廉問宣、池。桉圖得公之墳墓,在當涂邑。因令禁樵采,備灑掃,訪公之子孫,將申慰薦。凡三四年,乃獲後女二人,一為陳云之室,一乃劉勸之妻,皆編戶甿也。因召至郡庭,相見與語,衣服村落,形容樸野,而進退閑雅,應對詳諦,且祖德如在,儒風宛然。問其所以,則曰:“父伯禽,以貞元八年不祿而卒,有兄一人,出游一十二年,不知所在。父存無官,父歿為民,有兄不相保,為天下之窮人。無桑以自蠶,非不知機杼;無田以自力,非不知稼穡。況婦人不任,布裙糲食,何所仰給?儷於農夫,救死而已。久不敢聞於縣官,懼辱祖考。鄉閭逼迫,忍恥來告。”言訖淚下,余亦對之泫然。因云:“先祖志在青山,遺言宅兆,頃屬多故,殯於龍山東麓,地近而非本意。墳高三尺,日益摧圯,力所不及,知如之何。”聞之憫然,將遂其請。因當涂令諸葛縱會計在州,得諭其事。縱亦好事者,學為歌詩,樂聞其語。便道還縣,躬相地形,卜新宅於青山之陽,以元和十二年正月二十三日,遷神於此。遂公之志也。西去舊墳六里,南抵驛路三百步。北倚謝公山,即青山也。天寶十二載敕改名焉。因告二女,將改適於士族。皆曰:“夫妻之道命也,亦分也。在孤窮既失身於下俚,仗威力乃求援於他門。生縱偷安,死何面目見大父於地下?欲敗其類,所不忍聞。”余亦嘉之,不奪其志,復井稅免徭役而已。今士大夫之葬,必志於墓,有勛庸道德之家,兼樹碑於道。余才術貧虛,不能兩致。今作新墓銘,輒刊二石,一寘於泉扃,一表於道路。亦峴首漢川之義也。庶芳聲之不泯焉。文集二十卷,或得之於時之文士,或得之於公之宗族,編緝斷簡,以行於代。銘曰:

  “嵩岳降神,是生輔臣。蓬萊譴真,斯為逸人。晉有七賢,唐稱八仙。應彼星象,唯公一焉。晦以麴糵,暢於文篇。萬象奔走乎筆端,萬慮泯滅乎樽前。臥必酒甕,行惟酒船。吟風詠月,席地幕天。但貴乎適其所適,不知夫所以然而然。至今尚疑其醉在千日,寧審乎壽終百年。謝家山兮公之墓。異代詩流同此路。舊墳卑庳風雨侵。新宅爽塏松柏林。故鄉萬里且無嗣,二女從民永於此。猗歟琢石為二碑,一藏幽隧一臨歧。岸深谷高變化時,一存一毀名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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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戴良 (元代)

  丹溪翁者,婺之義烏人也,姓朱氏,諱震亨,字彥修,學者尊之曰丹溪翁。翁自幼好學,日記千言。稍長,從鄉先生治經,為舉子業。后聞許文懿公得朱子四傳之學,講道八華山,復往拜焉。益聞道德性命之說,宏深粹密,遂為專門。一日,文懿謂曰:“吾臥病久,非精于醫者,不能以起之。子聰明異常人,其肯游藝于醫乎?”翁以母病脾,于醫亦粗習,及聞文懿之言,即慨然曰:“士茍精一藝,以推及物之仁,雖不仕于時,猶仕也。”乃悉焚棄向所習舉子業,一于醫致力焉。

  時方盛行陳師文、裴宗元所定《大觀二百九十七方》,翁窮晝夜是習。既而悟曰:“操古方以治今病,其勢不能以盡合。茍將起度量,立規矩,稱權衡,必也《素》、《難》諸經乎!然吾鄉諸醫鮮克知之者。”遂治裝出游,求他師而叩之。乃渡浙河,走吳中,出宛陵,抵南徐,達建業,皆無所遇。及還武林,忽有以其郡羅氏告者。羅名知悌,字子敬,世稱太無先生,宋理宗朝寺人,學精于醫,得金劉完素之再傳,而旁通張從正、李杲二家之說。然性褊甚,恃能厭事,難得意。翁往謁焉,凡數往返,不與接。已而求見愈篤,羅乃進之,曰:“子非朱彥修乎?”時翁已有醫名,羅故知之。翁既得見,遂北面再拜以謁,受其所教。羅遇翁亦甚歡,即授以劉、李、張諸書,為之敷揚三家之旨,而一斷于經,且曰:“盡去而舊學,非是也。”翁聞其言,渙焉無少凝滯于胸臆。居無何,盡得其學以歸。

  鄉之諸醫泥陳、裴之學者,聞翁言,即大驚而笑且排,獨文懿喜曰:“吾疾其遂瘳矣乎!”文懿得末疾,醫不能療者十余年,翁以其法治之,良驗,于是諸醫之笑且排者,始皆心服口譽。數年之間,聲聞頓著。翁不自滿足,益以三家之說推廣之。謂劉、張之學,其論臟腑氣化有六,而于濕熱相火三氣致病為最多,遂以推陳致新瀉火之法療之,此固高出前代矣。然有陰虛火動,或陰陽兩虛濕熱自盛者,又當消息而用之。謂李之論飲食勞倦,內傷脾胃,則胃脘之陽不能以升舉,并及心肺之氣,陷入中焦,而用補中益氣之劑治之,此亦前人之所無也。然天不足于西北,地不滿于東南。天,陽也;地,陰也。西北之人,陽氣易于降;東南之人,陰火易于升。茍不知此,而徒守其法,則氣之降者固可愈,而于其升者亦從而用之,吾恐反增其病矣。乃以三家之論,去其短而用其長,又復參之以太極之理,《易》、《禮記》、《通書》、《正蒙》諸書之義,貫穿《內經》之言,以尋其指歸。而謂《內經》之言火,蓋與太極動而生陽、五性感動之說有合;其言陰道虛,則又與《禮記》之養陰意同。因作《相火》及《陽有余陰不足》二論,以發揮之。

  于是,翁之醫益聞。四方以病來迎者,遂輻湊于道,翁咸往赴之。其所治病凡幾,病之狀何如,施何良方,飲何藥而愈,自前至今,驗者何人,何縣里,主名,得諸見聞,班班可紀。

  浦江鄭義士病滯下,一夕忽昏仆,目上視,溲注而汗泄。翁診之,脈大無倫,即告曰:“此陰虛而陽暴絕也,蓋得之病后酒且內,然吾能愈之。”即命治人參膏,而且促灸其氣海。頃之手動,又頃而脣動。及參膏成,三飲之蘇矣。其后服參膏盡數斤,病已。

  天臺周進士病惡寒,雖暑亦必以綿蒙其首,服附子數百,增劇。翁診之,脈滑而數,即告曰:“此熱甚而反寒也。”乃以辛涼之劑,吐痰一升許,而蒙首之綿減半;仍用防風通圣飲之,愈。周固喜甚,翁曰:“病愈后須淡食以養胃,內觀以養神,則水可生,火可降;否則,附毒必發,殆不可救。”彼不能然,后告疽發背死。

  一男子病小便不通,醫治以利藥,益甚。翁診之,右寸頗弦滑,曰:“此積痰病也,積痰在肺。肺為上焦,而膀胱為下焦,上焦閉則下焦塞,辟如滴水之器,必上竅通而后下竅之水出焉。”乃以法大吐之,吐已,病如失。

  一婦人產后有物不上如衣裾,醫不能喻。翁曰:“此子宮也,氣血虛,故隨子而下。”即與黃芪當歸之劑,而加升麻舉之,仍用皮工之法,以五倍子作湯洗濯,皺其皮。少選,子宮上,翁慰之曰:“三年后可再生兒,無憂也。”如之。

  一貧婦寡居病癩,翁見之惻然,乃曰:“是疾世號難治者,不守禁忌耳。是婦貧而無厚味,寡而無欲,庶幾可療也。”即自具藥療之,病愈。后復投四物湯數百,遂不發動。

  翁之為醫,皆此類也。蓋其遇病施治,不膠于古方,而所療則中;然于諸家方論,則靡所不通。他人靳靳守古,翁則操縱取舍,而卒與古合。一時學者咸聲隨影附,翁敎之亹亹忘疲。

  翁春秋既高,乃徇張翼等所請,而著《格致余論》、《局方發揮》、《傷寒辨疑》、《本草衍義補遺》、《外科精要新論》諸書,學者多誦習而取則焉。

  翁簡愨貞良,剛嚴介特,執心以正,立身以誠,而孝友之行,實本乎天質。奉時祀也,訂其禮文而敬泣之。事母夫人也,時其節宣以忠養之。寧歉于己,而必致豐于兄弟;寧薄于己子,而必施厚于兄弟之子。非其友不友,非其道不道。好論古今得失,慨然有天下之憂。世之名公卿多折節下之,翁為直陳治道,無所顧忌。然但語及榮利事,則拂衣而起。與人交,一以三綱五紀為去就。嘗曰:天下有道,則行有枝葉;天下無道,則辭有枝葉。夫行,本也;辭,從而生者也。茍見枝葉之辭,去本而末是務,輒怒溢顏面,若將浼焉。翁之卓卓如是,則醫特一事而已。然翁講學行事之大方,已具吾友宋太史濂所為翁墓志,茲故不錄,而竊錄其醫之可傳者為翁傳,庶使后之君子得以互考焉。

  論曰:昔漢嚴君平,博學無不通,賣卜成都。人有邪惡非正之問,則依蓍龜為陳其利害。與人子言,依于孝;與人弟言,依于順;與人臣言,依于忠。史稱其風聲氣節,足以激貪而厲俗。翁在婺得道學之源委,而混跡于醫。或以醫來見者,未嘗不以葆精毓神開其心。至于一語一默,一出一處,凡有關于倫理者,尤諄諄訓誨,使人奮迅感慨激厲之不暇。左丘明有云:“仁人之言,其利溥哉!”信矣。若翁者,殆古所謂直諒多聞之益友,又可以醫師少之哉?


論詩五首

作者: 趙翼 (清代)

滿眼生機轉化鈞,天工人巧日爭新。 預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覺陳。

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只眼須憑自主張,紛紛藝苑漫雌黃。 矮人看戲何曾見,都是隨人說短長。

少時學語苦難圓,只道工夫半未全。 到老始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

詩解窮人我未空,想因詩尚不曾工。 熊魚自笑貪心甚,既要工詩又怕窮。


真仙巖二

作者: 錢師孟 (宋代)

巖前流水碧潺潺,鶴馭翩翩去復還。堪笑世人求不死,豈知得道有無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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