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吟

作者：天然（唐）

時人見余守孤寂，為言一生無所益。余則閑吟孤寂章，始知光陰不虛擲。不棄光陰須努力，此言雖說人不識。識者同為一路行，豈可顛墜緣榛棘。

榛棘茫茫何是邊，只為終朝盡眾喧。眾喧不覺無涯際，哀哉真實不虛傳。傳之響之只不聞，猶如燈燭合盂盆。共知總有光明在，看時未免暗昏昏?；杌璨挥X一生了，斯類塵沙比不少。直似潭中吞鉤魚，何異空中蕩羅鳥。此患由來實是長，四維上下遠茫茫。倏忽之間迷病死，塵勞難脫哭愴愴。

愴愴哀怨終無益，只為將身居痛室。到此之時悔何及，云泥未可訪孤寂。孤寂宇宙窮為良，長吟高臥一閑堂。不慮寒風吹落葉，豈愁霜草遍遭霜。但看松竹歲寒心，四時不變流清音。春夏暫為群木暎，秋冬方見郁高林。故知世相有剛柔，何必將心清濁流。

二時麁糖隨緣過，一身遮莫布毛裘。隨風逐浪住東西，豈愁地迮與天低（此字原寫作“{伭右上為一}”）。時人未解將為錯，余則了然自不迷。不迷須有不迷心，看時淺淺用時深。此個真珠若采得，豈同樵夫負黃金。黃金烹練轉為真（《宗鏡錄》卷二十引作“新”），明（同前書作“此”）珠含光未示人。了即毛端滴（《宗鏡錄》作“吞”）巨海，始知大地一微塵。

塵滴存乎未免{僭右下為心}，莫棄這邊留那邊。直似長空搜鳥跡，始得玄中又更玄。舉一例諸足可知，何用諵諵說引詞。只見餓夫來取飽，未聞漿逐渴人死。多人說道道不行，他家未悟詐頭明。三寸利刀開曠路，萬株榛棘擁身生。塵滓茫茫都不知，空將辯口瀉玄微。此物那堪為大用，千生萬刦作貧兒。

聊書孤寂事還深，鐘期能聽[伯]（白）牙琴。道者知音指其掌，方貴名為孤寂吟。

譯文

世人見我堅守孤寂，說我一生毫無益處。我卻閑吟這孤寂篇章，才知光陰沒有虛擲。不浪費光陰需努力，這話雖講卻無人理解。理解的人同路而行，怎能因荊棘而墜落？荊棘茫茫無邊際，只因人終日喧鬧。喧鬧不覺無邊界，可悲這是真實事。傳播回響卻不聞，如同燈燭被盆盂遮蓋。都知光明存在，看時卻昏暗。昏昏然一生過去，此類人像沙塵不少。就像潭中吞鉤的魚，又似空中被網的鳥。這禍患由來已久，上下四方茫茫無邊。忽然間迷于病死，塵勞難脫悲愴。悲愴哀怨終無益，只因身處痛苦之室。此時后悔莫及，難以尋訪孤寂之境。孤寂是宇宙至善，長吟高臥在閑堂。不慮寒風吹落葉，不愁霜草遭霜打。看松竹歲寒之心，四季不變傳清音。春夏暫被群木映，秋冬方顯茂密林。故知世相有剛柔，何必分清水濁流。粗糖隨緣分食，身穿布裘無妨。隨風浪居東西，不愁地窄天低。世人不解以為錯，我卻明了不迷惑。不迷需有不迷心，看似淺顯用則深。若得這真珠，怎同樵夫背黃金。黃金提煉變新，此珠含光未示人。了悟則毛端吞巨海，方知大地一微塵。塵滴未免執著，莫棄這邊留那邊。如長空尋鳥跡，方得玄中更玄。舉一例即可知，何必嘮叨引詞。只見餓者求飽，未聞漿隨渴死。多人說道不行，他未悟假聰明。三寸利刀開大路，萬株荊棘纏身生。塵滓茫茫不知，空用辯口說玄微。此等怎堪大用，千生萬劫作貧兒。暫且寫孤寂事深意，如鐘期能聽伯牙琴。修道者知音在掌，此詩方貴名《孤寂吟》。

注釋

榛棘：荊棘，比喻人生道路上的障礙與紛擾。

塵勞：佛教術語，指世俗事務的勞累與煩惱。

麁糖：即粗糖，指簡單粗劣的食物。

遮莫：不管、不論，此處指不論穿著如何。

地迮（zé）：地方狹窄。

諵諵（nán）：嘮叨、多言。

刦（jié）：同“劫”，佛教指極長的時間單位。

鐘期、伯牙：借用伯牙鼓琴、鐘子期知音的典故，喻指理解自己的人。

創作背景

此詩或創作于作者對世俗現象的觀察與反思中，結合佛教禪宗思想，針對世人沉迷喧囂、迷失本真的現狀，倡導以“孤寂”為修行路徑，保持內心的澄明與堅定。詩中提及《宗鏡錄》引文，或與禪宗典籍傳播背景相關。

簡析

全詩以“孤寂”為核心，批判世俗因喧迷性、虛耗光陰之弊，通過松竹等意象贊頌堅守本真的精神，融合佛理與生活體悟，強調“孤寂”非消極避世，而是超脫塵勞、明心見性的修行之道，語言通俗而哲理深刻，具有勸世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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