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一男子，自顧庸且鄙。老逢不次恩，洗拔出泥滓。
既居可言地，愿助朝廷理。伏合三上章，戇愚不稱旨。
圣人存大體，優(yōu)貸容不死。鳳詔停舍人，魚書除刺史。
冥懷齊寵辱，委順隨行止。我自得此心，于茲十年矣。
余杭乃名郡，郡郭臨江汜。已想海門山，潮聲來入耳。
昔予貞元末，羇旅曾游此。甚覺太守尊，亦諳魚酒美。
因生江海興，每羨滄浪水。尚擬拂衣行，況今兼祿仕。
青山峰巒接，白日煙塵起。東道既不通，改轅遂南指。
自秦窮楚越，浩蕩五千里。聞有賢主人，而多好山水。
是行頗為愜，所歷良可紀(jì)。策馬度藍溪，勝游從此始。
我本是太原的一個普通人，自認(rèn)為平庸而淺陋。年老時得到破格的恩遇，從困境中被提拔出來。既然處于可以進言的職位，便希望輔助朝廷治理。曾多次在朝堂上呈上奏章，卻因愚直不合圣意。圣上顧全大局，寬容我未加罪責(zé)。于是停了中書舍人的職位，改任杭州刺史。我潛心保持寵辱不驚，順應(yīng)命運安排。我擁有這種心境，至今已有十年了。余杭是著名的州郡，州城瀕臨江邊。已能想象海門山的模樣，潮聲仿佛傳入耳中。當(dāng)年貞元末年，我曾漂泊游歷此地。那時覺得太守十分尊貴，也熟悉了當(dāng)?shù)佤~酒的美味。因此生起寄情江海的興致，常常羨慕滄浪之水的悠然。原本就打算辭官歸隱，何況如今還能帶著俸祿赴任。青山峰巒相連，白日里煙塵升起。東路既然不通，便改道向南而行。從秦地到楚越盡頭，路途浩蕩五千里。聽說那里有賢德的地方官，還有許多秀美的山水。此行頗為稱意，沿途經(jīng)歷值得記錄。揚鞭策馬過藍溪，這趟快意之旅從此開始。
不次恩：破格的恩遇，指被提拔為中書舍人。
伏合：在宮殿前，指上朝進言。
戇（zhuàng）愚：愚直，魯莽。
優(yōu)貸：寬容，饒恕。
鳳詔：皇帝的詔書，因用鳳鳥圖案裝飾故稱。
魚書：唐代任命州刺史的符信，刻魚形為憑。
冥懷齊寵辱：潛心保持寵辱無差的心態(tài)。
委順：順應(yīng)自然，隨遇而安。
海門山：指杭州附近海邊的山。
羇（jī）旅：漂泊在外的客居生活。
滄浪水：代指自然山水，出自《孟子》“滄浪之水清兮”。
拂衣行：指辭官歸隱。
改轅：改變車行方向，即改道。
自秦窮楚越：從長安（秦地）到楚越（今江浙）的盡頭。
此詩作于唐穆宗長慶二年（822年）七月，白居易因多次進諫觸怒權(quán)貴，自請外任杭州刺史，途中經(jīng)藍溪時所作。當(dāng)時詩人已歷經(jīng)宦海沉浮，心境趨于平和，對地方任職既懷期待，亦抱隨遇而安的態(tài)度。
全詩記錄詩人赴任杭州途中的心路歷程，展現(xiàn)其寵辱不驚的豁達品格。前半自述仕途波折，后半轉(zhuǎn)向?qū)贾莸南蛲c旅途見聞，將個人際遇與自然之美結(jié)合，體現(xiàn)中唐士大夫外任時常見的從容心態(tài)，是白居易“閑適詩”的早期代表之一。
六月調(diào)神曲，正朝汲美泉。
從來作春酒，未省不經(jīng)年。
阮籍醒時少，陶潛醉日多。
百年何足度，乘興且長歌。
洛陽無大宅，長安乏主人。黃金銷未盡，只為酒家貧。
此日長昏飲，非關(guān)養(yǎng)性靈。眼看人盡醉，何忍獨為醒。
竹葉連糟翠，蒲萄帶曲紅。相逢不令盡，別后為誰空。
對酒但知飲，逢人莫強牽。倚爐便得睡，橫甕足堪眠。
有客須教飲，無錢可別沽。來時長道貰，慚愧酒家胡。
舊知山里絕氛埃，登高日暮心悠哉。
子平一去何時返，槁項同枯木，丹心等死灰。
前旦出園游，林華都未有。
今朝下堂來，池冰開已久。
雪被南軒梅，風(fēng)催北庭柳。
遙呼灶前妾，卻報機中婦。
年光恰恰來，滿甕營春酒。
策杖尋隱士，行行路漸賒。
石梁橫澗斷，土室映山斜。
孝然縱有舍，威輦遂無家。
置酒燒枯葉，披書坐落花。
新垂滋水釣，舊結(jié)茂陵罝。
歲歲長如此，方知輕世華。
促軫乘明月，抽弦對白云。
從來山水韻，不使俗人聞。
伊昔逢喪亂，歷數(shù)閏當(dāng)余。豺狼塞衢路，桑梓成丘墟。
余及爾皆亡，東西各異居。爾為背風(fēng)鳥，我為涸轍魚。
逮承云雷后，欣逢天地初。東川聊下釣，南畝試揮鋤。
資稅幸不及，伏臘常有儲。散誕時須酒，蕭條懶向書。
朽木不可雕，短翮將焉攄。故人有深契，過我蓬蒿廬。
曳裾出門迎，握手登前除。相看非舊顏，忽若形骸疏。
追道宿昔事，切切心相于。憶我少年時，攜手游東渠。
梅李夾兩岸，花枝何扶疏。同志亦不多，西莊有姚徐。
嘗愛陶淵明，酌醴焚枯魚。嘗學(xué)公孫弘，策杖牧群豬。
追念甫如昨，奄忽成空虛。人生詎能幾，歲歲常不舒。
賴有北山僧，教我以真如。使我視聽遣，自覺塵累祛。
何事須筌蹄，今已得兔魚。舊游儻多暇，同此釋紛拏。
故鄉(xiāng)行云是，虛室坐間同。
日落西山暮，方知天下空。
萋萋結(jié)綠枝，曄曄垂朱英。
常恐零露降，不得全其生。
嘆息聊自思，此生豈我情。
昔我未生時，誰者令我萌。
棄置勿重陳，委化何足驚。
石苔應(yīng)可踐，叢枝幸易攀。
青溪歸路直，乘月夜歌還。
阮籍生涯懶，嵇康意氣疏。相逢一醉飽，獨坐數(shù)行書。
小池聊養(yǎng)鶴，閑田且牧豬。草生元亮徑，花暗子云居。
倚床看婦織，登壟課兒鋤?；仡^尋仙事，并是一空虛。
家住箕山下，門枕潁川濱。不知今有漢，唯言昔避秦。
琴伴前庭月，酒勸后園春。自得中林士，何忝上皇人。
平生唯酒樂，作性不能無。朝朝訪鄉(xiāng)里，夜夜遣人酤。
家貧留客久，不暇道精粗。抽簾持益炬，拔簀更燃爐。
恒聞飲不足，何見有殘壺。
電影江前落，
雷聲峽外長。
霽云無處所，
臺館曉蒼蒼。
田家無所有，晚食遂為常。
菜剪三秋綠，飧炊百日黃。
胡麻山??樣，楚豆野麋方。
始暴松皮脯，新添杜若漿。
葛花消酒毒，萸蒂發(fā)羹香。
鼓腹聊乘興，寧知逢世昌。
物外知何事，山中無所有。
風(fēng)鳴靜夜琴，月照芳春酒。
直置百年內(nèi)，誰論千載后。
張奉娉賢妻，老萊藉嘉偶。
孟光儻未嫁，梁鴻正須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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