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居士山水歌

作者：王洋（宋代）

人年八十百慮昏，丈人耳目方聰明。他人到此筋力疲，丈人勝如年少時。

老中強健閑中忙，經卷丹爐肘后方。金書千軸造理窟，赤城七篇談坐忘。

我年三十始相識，丈人年已幾六十。往來出處三十年，體無作用神安然。

靜窺了不見根底，我謂君心秪如此。那知能事有別腸，筆下風光窮妙理。

龜溪道人古衲師，心辭聲利常無為。晨鐘粥缽半爐火，午日茶甌一局棋。

一朝共語小窗前，袖出小卷含風煙。為言老路手作此，畫出王郎訪戴船。

明朝見我微笑語，漏泄丹青奈緇侶。別有一段壺中天，果若知音定分付。

輕輕一軸數尺長，奇峰突兀煙茫茫。其間細屑千萬狀，領略試為哦新章。

初畫寒林宿鳥驚，山蹊漸曉人漸行。四僧趁飯分先后，人立渡頭沙岸口。

一舟閑泊石岸中，一舟半渡凌云空。兩舟一釣一垂網，上有雁落蘆花風。

兩橋近山轉清絕，客攜笻杖半卼臲。定是當年鶴氅翁，神氣飄飄犯寒雪。

山腰佛寺樓閣明，下有茅店臨沙汀。剎竿挺立照山影，風幡髣髴聞談僧。

紛然萬象爭奇怪，縮地便移他境界。才薄其如此畫何，強寫嬌容捧心態。

昔聞大令馳筆鋒，天門未借西南風。眾工索錢陽好語，吳起果被公叔沮。

翩然拂袖返田廬，將軍妙手今為幾。乃知胸中千頃碧，來自傳家萬金直。

丈人丈人有余墨，莫惜逢場時戲劇。

譯文

人到八十歲時各種憂慮讓頭腦昏沉，而您耳聰目明。別人到這年紀筋疲力盡，您卻勝似年少。年老強健，在清閑中也有忙碌之事，誦經、煉丹、研究醫方。有千軸珍貴書籍探究至理，能談赤城七篇的坐忘之法。我三十歲與您相識，那時您已近六十。三十年來交往，您身體自在，精神安然。我靜靜觀察，以為您心境如此。哪知您另有本領，筆下風光盡顯妙理。龜溪道人是位穿古舊僧衣的禪師，一心遠離名利，常無為而處。晨鐘響后吃粥，伴著爐火，中午喝茶、下棋。一天在小窗前交談，您從袖中拿出小畫卷，畫中有煙霞之景。說是老路親手所畫，畫出了王徽之雪夜訪戴逵的情景。第二天您微笑著對我說，泄露了作畫之事怕被僧人責怪。畫中另有一番仙境，若遇知音定會相贈。這短短一軸畫卷，奇峰突兀，煙霧茫茫。其中細微之景萬千，我試著為它寫新章。開始畫的是寒林里宿鳥驚起，山間小路漸亮有人前行。四個僧人趕去吃飯，有先后之分，有人站在渡頭沙岸口。一條船悠閑地停在石岸中，一條船半渡在高空。兩條船，一條船上有人垂釣，一條船上有人張網，還有大雁落在蘆花中，風吹動著。兩座橋靠近山，景色清幽至極，有客人拄著竹杖，腳步不穩。想必是當年披鶴氅的高人，神氣飄飄，冒著寒雪。山腰佛寺樓閣明亮，山下有茅店靠近沙灘。剎竿挺立，映照著山影，仿佛能聽到風幡飄動中僧人交談。畫面中萬象紛然，爭奇斗怪，仿佛能縮地移景到另一境界。我才學淺薄，面對此畫能怎樣呢，只能勉強描繪其嬌容和神韻。從前聽說王獻之筆鋒馳騁，卻沒借到西南風般的機遇。眾多工匠索錢還假意說好話，吳起果然被公叔讒毀。您瀟灑地拂袖歸田，如今像您這樣妙手的人還有幾個。才知道您胸中如千頃碧波，源自傳家的珍貴學識。丈人啊丈人，您還有多余的筆墨，別吝惜偶爾逢場作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