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答詩十首：答四皓廟

作者：白居易（唐）

天下有道見，無道卷懷之。此乃圣人語，吾聞諸仲尼。

矯矯四先生，同稟希世資。隨時有顯晦，秉道無磷緇。

秦皇肆暴虐，二世遘亂離。先生相隨去，商嶺采紫芝。

君看秦獄中，戮辱者李斯。

劉項爭天下，謀臣竟悅隨。先生如鸞鶴，去入冥冥飛。

君看齊鼎中，焦爛者酈其。

子房得沛公，自謂相遇遲。八難掉舌樞，三略役心機。

辛苦十數年，晝夜形神疲。竟雜霸者道，徒稱帝者師。

子房爾則能，此非吾所宜。

漢高之季年，嬖寵鐘所私。冢嫡欲廢奪，骨肉相憂疑。

豈無子房口，口舌無所施。亦有陳平心，心計將何為。

皤皤四先生，高冠危映眉。從容下南山，顧盼入東闈。

前瞻惠太子，左右生羽儀。卻顧戚夫人，楚舞無光輝。

心不畫一計，口不吐一詞。暗定天下本，遂安劉氏危。

子房吾則能，此非爾所知。

先生道既光，太子禮甚卑。安車留不住，功成棄如遺。

如彼旱天云，一雨百谷滋。澤則在天下，云復歸希夷。

勿高巢與由，勿尚呂與伊。巢由往不返，伊呂去不歸。

豈如四先生，出處兩逶迤。

何必長隱逸，何必長濟時。由來圣人道，無朕不可窺。

卷之不盈握，舒之亙八陲。先生道甚明，夫子猶或非。

愿子辨其惑，為予吟此詩。

譯文

天下政治清明就出來施展才華，政治黑暗就隱居起來。這是圣人說的話，我從孔子那里聽到的。那四位超凡的先生，都有世上少有的資質。他們能隨時代變化或顯達或隱居，秉持道義而不被污染。秦始皇肆意暴虐，秦二世時遭遇戰亂。四位先生相伴而去，到商山采摘紫芝。你看秦朝的監獄里，遭受殺戮侮辱的是李斯。劉邦和項羽爭奪天下，謀臣們爭著追隨。四位先生如同鸞鶴，飛入高遠的天空。你看齊國的鼎中，被煮得焦爛的是酈食其。張良遇到沛公，自認為相遇太晚。用八條妙計游說，運用《三略》的計謀。辛苦十幾年，日夜身心疲憊。最終還是摻雜了霸道之術，空有帝師之名。張良你能做到，這不是我所適合的。漢高祖晚年，寵愛他所偏愛的人。想廢掉嫡長子，骨肉之間相互擔憂猜疑。難道沒有張良的口才，卻無法施展。也有陳平的智謀，又能有什么作為。白發蒼蒼的四位先生，高冠映照著眉毛。從容地從南山下來，顧盼著進入東宮。向前看惠帝太子，身邊仿佛生出羽翼。回頭看戚夫人，楚舞也失去了光彩。心里不謀劃一條計策，嘴里不吐出一個字。暗中奠定了天下的根本，于是安定了劉氏的危機。張良我能做到，這不是你所知道的。四位先生的道義已經彰顯，太子的禮數十分謙卑。安穩的車子留不住他們，功成之后就像丟棄無用之物。就像那旱天的云，一場雨滋潤了百谷。恩澤施于天下，云又回歸到虛無。不要推崇巢父和許由，不要崇尚呂尚和伊尹。巢父許由一去不返，伊呂離去不再回來。哪像四位先生，出仕和隱居都從容自在。何必一直隱居，何必一直救世。自古以來圣人之道，沒有跡象難以窺探。收起來不滿一把，展開能覆蓋八方。四位先生的道很明白，孔子還可能有非議。希望你分辨其中的疑惑，為我吟誦這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