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乎難哉，碧落之洞天。上有嵐壁之瑤局，下有澄溪之碧瀾。碧瀾之下，寸寸秋色。目窺之而可量，手搴之而莫得。竇容光而練飛，巖漬陰而乳滴。如長人，如巨蛇，如翔龍，如鏌铘，如倒植之蓮，如已剖之瓜，如觸邪之獬豸，如蝕月之蝦蟆。或斷而臥，或起而立，或欲鬬而摶，或驚顧而呀。若斯石也，吁可怪耶。何詭絕之異觀，嘗置之于幽遐。
到乎難哉，長蘿美秀，瘦木竦直。香攖寒而自媚，名概詢而鮮識。煙霏霏而引素，云悠悠而奮翼。亟模似其變態，已滅然而無跡。崩澌遠響，罄落瑟續。聆之愈深，詠之不足。欲幽棲而忘返，尚徘徊而眷祿。彼寧待乎世人，蓋有要于仙躅。
到乎難哉，信夫到之難也。匪到之難，知樂此以為難。知樂此矣，能久處之又為難。余故補到難以題篇些。
到達這里是多么艱難啊！這是天上的洞天福地。上方有云霧繚繞的山壁如美玉棋盤，下方有清澈溪流泛起碧波。碧波之下，滿是層層秋色。用眼睛看似乎可以丈量，伸手去取卻無法觸及。石穴透進光線如白練飛動，巖壁浸潤陰濕有石乳滴落。這些石景有的像高大的人，有的像巨蛇，有的像飛騰的龍，有的像名劍鏌铘，有的像倒插的蓮花，有的像剖開的瓜，有的像能辨奸邪的獬豸，有的像吞食月亮的蛤蟆。有的斷裂橫臥，有的直立而起，有的像要爭斗相搏，有的驚恐回望張大嘴巴。這樣的石頭啊，真是奇異！如此詭譎絕美的景象，竟置于這幽遠之地。到達這里是多么艱難啊！長長的藤蘿秀美，枯瘦的樹木挺拔。香氣在寒中自顯嫵媚，詢問名字卻少有人知。煙霧霏霏如白練舒展，云朵悠悠似振翅飛翔。剛要描摹其變化之態，卻已消散無影。遠處傳來崩裂的水聲，清脆的聲響如琴瑟延續。聆聽越深，越覺詠嘆不足。想要在此幽居而不愿返回，卻又徘徊眷戀世俗俸祿。它難道等待世人欣賞？大概是與仙人足跡有約。到達這里是多么艱難啊！確實到達很難。不是到達難，而是懂得以在此為樂更難。懂得以在此為樂了，能長久居留又更難。我因此補作《到難》為題寫下此篇。
碧落：指天空，道教稱東方第一層天為碧落。
嵐壁：山壁上繚繞的霧氣。瑤局：玉制棋盤，此處形容石景規整如棋盤。
搴（qiān）：拔取，此處指采摘、觸及。
竇：石穴、孔洞。練飛：白練飛舞，形容光線透過石穴如白練。
鏌铘（mò yé）：古代名劍，此處形容石峰鋒利。
獬豸（xiè zhì）：傳說中能辨是非的神獸，形似麒麟。
攖（yīng）：纏繞、觸動。
罄落：聲音清脆如罄。瑟續：像瑟聲般綿延。
仙躅（zhú）：仙人的足跡。
些：楚辭中常用的句末語氣詞，此處增強感嘆。
本文或為作者探訪某幽僻山洞，見其奇絕石景與清寂環境后所作。通過‘到難’的反復詠嘆，反映時人探訪奇景的不易，以及面對美景時‘知樂’與‘久處’的矛盾，暗含對隱逸生活的向往與現實牽絆的思考。
全文以‘到難’為核心，先狀寫洞天石景之詭絕、環境之幽美，再層層推進‘到之難’‘知樂難’‘久處難’，揭示自然奇景雖美，卻因‘難’更顯珍貴；同時折射出作者對隱逸與世俗的矛盾心理，語言奇麗，情感深沉。
小圃初晴風露光，含桃花發滿山香。 香花對酒心無事，倍覺春來白日長。
隔林殘日照孤亭，玄晏先生酒未醒。 入夜莫愁迷下路，昔人猶在逐流螢。
芳草霏霏遍地齊，桃花脈脈自成溪。 也知百舌多言語，任向春風盡意啼。
山嶺依稀偃月形，數層倚石疊空青。 幾回雪夜寒光積，直似金光照戶庭。
惠施徒自學多方，謾說觀魚理未長。 不得莊生濠上旨，江湖何以見相忘。
野人心地本無機，為愛茅檐倚翠微。 盡日尊前誰是客，秋山含水有清輝。
六月清涼綠樹陰，小亭高臥滌煩襟。 羲皇向上何人到，永日時時弄素琴。
郁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 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 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 金張藉舊業，七葉珥漢貂。 馮公豈不偉，白首不見招。
古對今，圓對方。嚴寒對酷暑，春暖對秋涼。 晨對暮，雪對霜。和風對細雨，朝霞對夕陽。 桃對李，柳對楊，鶯歌對燕舞，鳥語對花香。
玉樓春信梅傳早。三八芳辰陽復后。稱觴喜對一椿高，萊庭雙桂森蘭茂。 慚無好語為公壽。富貴榮華公自有，請歌詩雅祝遐齡，永如松柏如山阜。
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 人歸落雁后，思發在花前。
斜月橫，疏星炯。不道秋宵真永。聲緩緩，滴泠泠。雙眸未易扃。 霜葉墜，幽蟲絮，薄酒何曾得醉。天下事，少年心。分明點點深。
歸禽響暝，隔斷南枝徑。不管垂楊珠淚進，滴碎荷聲千頃。 隨波賺殺魚兒，浮萍乍滿清池。誰信碧云深處，夕陽仍在天涯？
蓮花蓮葉柳塘西，疏雨疏風斜照低。 竹籜冠輕容雪鬢，桃枝杖滑困春泥。 垂虹疑飲雙溪水，砌草新添一寸荑。 不擬孤山閑放鶴，鵓鳩恰恰向人啼。
夢斷池塘驚乍曉。百舌無端，故作枝頭鬧。報道不禁寒料峭。未教舒展閑花草。 盡日簾垂人不到。老去情疏，底事傷春瘦。相對一樽歸計早。玉山不減巫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