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殿院挽詞

作者：徐積（宋代）

吁嗟人兮，而有斯人。以義為質兮，以剛守身。內明白而外昭哲兮，氣貌甚真。動則不茍兮，可使之為國，可使之為民。

使之為國兮取義舍生，使之論事兮傾出赤心。世方好柔兮我方剛，彼為轅下駒兮我方鷹揚。彼作威之臣人莫敢當，我方藐視兮直攻其強。

彼作福之臣兮烹煎牛羊羅列酒漿，我方折其匕箸兮復杯而不嘗。以甘易苦兮自以為常，以退為進兮如寢諸床。

所往所居，不察刀筆者害兮簿書有蔽。隠必露兮伏必發，照奸膽兮破奸穴。小奸積忿兮五臟欲裂，大奸睚眥兮其眥有血，口且欲吞兮齒且欲嚙。

何誣之不誣何說，哆兮侈兮三寸之舌。顏淵偷飯，曾參鬬殺。慈母投杼兮其誰不信，所頼公明兮得無悔吝。

夫何不幸兮人之云亡，誰司有命兮付與之不長。揭丹旐兮歸晉疆，望江湖兮歸故鄉。

太行山上秋風起，度浮梁兮盟津水。符離東畔更凄涼，山陽猶有舊吟窗。

吳人俱望揚子江，素車白馬迎道旁。故人亦有孤與孀，更憂今歲寒無裳。

洞庭橘柚正青黃，鱸魚鲙美莼羹香。且緩哀鈴送酒觴，一辭白日掩玄堂。

玄堂一掩難開扃，夜復夜兮何時停。負高才兮成鬰鬰，揭高義兮徒冥冥。

一心在兮湖水清，萬事空兮山月明。悲慟處，是松陵，云慘兮，鳥哀鳴。

念骨肉兮摧心形，須鬢班兮涕縱橫。

譯文

唉呀，世上竟有這樣的人。以義為本質，用剛正來堅守自身。內心明白事理且外表聰慧，氣質容貌十分真誠。行動從不茍且，可讓他為國家效力，也可讓他為百姓謀福。讓他為國家時能舍生取義，讓他議論事情時能傾吐赤心。世人喜好柔弱而我剛正，他們像轅下的小馬，而我如展翅的雄鷹。那些作威的大臣無人敢對抗，我卻藐視他們并直接攻擊其強勢之處。那些作福的大臣烹煮牛羊、羅列酒漿，我卻折斷他們的餐具、打翻酒杯而不品嘗。把甘美換成苦澀，我已習以為常，以退讓當作前進，如同安睡在床上。無論到哪里、住在哪里，不察覺舞文弄墨者的陷害，文書簿冊也有蒙蔽。隱藏的必定會顯露，潛伏的必定會發作，能照見奸人的膽量、搗毀奸人的巢穴。小奸人積怨憤怒得五臟欲裂，大奸人怒目而視，眼眶都要出血，口像要把人吞下、牙齒像要咬人。什么誣陷的話都能說出來，那三寸之舌夸夸其談。就像顏淵偷飯、曾參斗毆殺人的謠言，慈母都會扔掉織布梭子而相信，全靠公正賢明才能沒有悔恨。多么不幸啊，人已去世，是誰掌管命運，給予他的壽命不長。高舉喪旗回到晉地，望著江湖回到故鄉。太行山上秋風吹起，渡過浮橋經過盟津水。符離東邊更加凄涼，山陽還有舊時吟詩的窗戶。吳地人都望著揚子江，素車白馬在道旁迎接。故人中也有孤兒寡婦，更擔憂今年冬天沒有衣裳。洞庭的橘柚正青黃相間，鱸魚膾美味、莼菜羹鮮香。暫且緩緩哀傷的鈴聲，送上一杯酒，一辭白日，掩上墓室。墓室一掩難以打開，夜復一夜，何時才停。空負高才而郁郁不得志，彰顯高義卻徒然渺茫。一心像湖水般清澈，萬事皆空，只有山月明亮。悲痛之處在松陵，云色慘淡，鳥兒哀鳴。思念骨肉讓人傷心欲絕，須發斑白，涕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