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李昂長官富貴貧賤終篇之貺

作者：徐積（宋代）

前日正憑幾，長須叩我門。手置一筒詩，義高辭且溫。三讀至終篇，尤愛子所存。我有不言意，子已自得之。余將缺不報，嘉意忽如遺。

吾聞諸物理，動靜固其性。靜有不如動，動有不如靜。所病入于邪，大率要歸正。窮通存乎時，死生存乎命。與其以邪通，孰如以正窮。

漢之主父偃，其卒敗以兇。不義而有生，不如死于夭。所以君子徒，而惡蹠壽考。謂富不如貧，謂貴不如賤。其說豈徒爾，亦各有所見。

貧賤與富貴，亦不必去取。始也以道得，卒也以道處。豈特區區身，時乎非小補。萬世頼其法，天下受其祜。所以古君子，得之亦不拒。處之不以道，君子所不與。

景公馬千駟，孔子賢夷齊。曾孟藐晉楚，原顏甘凍饑。我愛張車騎，我愛郭汾陽。大業中興漢，余基再造唐。天資既忠厚，以義能自將。德盛不敢肆，功大不敢當。匿跡遠權勢，以身系存亡。以寬不以刻，以遜不以強。茲可謂之賢，雖盛其何傷。

博陸豈不偉，區區蔽孽顯。當時雖已幸，其后卒不免。至于充謐輩，何足污齒牙。機云死好進，樂晏死佞邪。下近隋唐閑，其輩尤可嗟。甚者弊天下，非惟兇而家。

所以富與貴，有時而可惡。淫夫所不從，奔女所不娶。色美而行非，嫫母勝西施。所以漢烈女，深恨蔡文姬。文姬文姬其奈何，如姬之輩可悲歌。

我欲采藥山之阿，亦欲把釣披漁蓑。茫茫人閑歧路多，不如海水通天河。

譯文

前幾天我正靠著幾案，有個仆人來敲我的門。他手里拿著一卷詩，詩義高尚言辭溫和。我讀了三遍到終篇，尤其欣賞你心中所想。我有難以言說之意，你已自行領悟到了。我本想不回復，又怕辜負你的美意。我聽說事物的道理，動靜本是它們的特性。靜有不如動的時候，動也有不如靜的時候。問題在于陷入邪道，大致還是要歸于正道。困厄與顯達在于時運，生死在于命運。與其以邪道通達，不如以正道困厄。漢代的主父偃，最終失敗且結局悲慘。不義地活著，不如夭折而死。所以君子之人，厭惡盜跖長壽。說富不如貧，說貴不如賤。這話并非空穴來風，也是各有見解。貧賤與富貴，也不必刻意取舍。開始以道義獲得，最終以道義處之。這不只是關乎自身，對時勢也有不小補益。萬世依賴這法則，天下受其福佑。所以古代的君子，得到也不拒絕。但不以道義處之，君子是不贊同的。齊景公有馬千匹，孔子卻認為伯夷、叔齊賢德。曾子、孟子輕視晉楚的富貴，原憲、顏回甘愿受凍挨餓。我愛張車騎，我愛郭汾陽。他們大業使漢朝中興，根基讓唐朝再造。天資既忠厚，又能以義自守。德行深厚不敢放肆，功勞巨大不敢居功。隱匿蹤跡遠離權勢，自身關系著國家存亡。以寬厚而非苛刻，以謙遜而非強硬。這才稱得上賢能，雖處高位又有何妨害。博陸侯霍光難道不偉大，卻因庇護不肖子孫而有瑕疵。當時雖幸運，后來終究難免災禍。至于賈充、謐之流，不值一提。陸機、陸云死于貪求進取，樂廣、晏嬰死于諂媚邪惡。近到隋唐年間，這類人更令人嘆息。甚者危害天下，不只是自家遭殃。所以富與貴，有時令人厭惡。淫蕩的男子不會跟從，私奔的女子不會被娶。容貌美麗但行為不端，嫫母勝過西施。所以漢代的烈女，深恨蔡文姬。文姬啊文姬能怎么辦，像她這樣的人真可悲。我想在山間采藥，也想披著蓑衣釣魚。茫茫人間歧路太多，不如海水直通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