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聞人之初，好惡尚無朕。帝與鑿耳目，賢愚遂殊品。爾來百千年，轉(zhuǎn)化薄愈甚。父翁相販賣，浮詐誰能審。睢盱猴纓冠，狼籍鼠穴寢。滄海恐值到，誰論魚鼈淰。鸮聲雖云惡，革去在食葚。嗟誰職教化，獨使此風稔。恬觀不知救，坐費太官廩。
予生少而戇，好古乃天稟。念此俗衰壞，何嘗敢安枕。有時不能平，悲咤失食飲。唯子同我病，亦或涕沾衽。謂予可告語，密以詩來諗。爛然辭滿紙，秋水濯新錦。窮觀何拳拳，靜念復凜凜。賤貧欲救世，無寧猶拾沈。說窮且版筑，尹屈唯烹飪。逢時豈遽廢，避俗聊須噤。徂年幸未暮，此意可勤恁。
我聽說人剛出生時，喜好厭惡還沒有跡象。天帝賦予耳目感官后，賢能與愚鈍便有了不同品類。此后千百年，風氣變得愈發(fā)輕薄。父子長輩相互欺詐，虛偽狡詐誰能分辨？那些張目仰視、戴冠如猴的偽善者，像老鼠般在洞穴里狼藉棲息。即便滄海可能干涸，誰還顧及魚鱉的安危？貓頭鷹的叫聲雖難聽，吃了桑葚就能改變習性。可嘆誰負責教化，卻讓此風愈演愈烈？旁觀而不救助，空耗著朝廷的俸祿。我生來愚直，好古是天生稟賦。想到風俗敗壞，何嘗能安心入眠？有時難以平靜，悲憤得吃不下飯。只有你與我同憂，也常涕淚沾衣。你說可以與我傾訴，便用詩來告知。詩中辭藻燦爛，如秋水洗滌的新錦。仔細閱讀滿是懇切，靜思又覺凜然。貧賤之身想救世，無異于拾回潑灑的水。就像傅說未遇時做版筑，伊尹受屈時當廚師。若逢明時豈會被棄，避俗暫且保持沉默。所幸年紀未老，這志向還可努力踐行。
朕：跡象，征兆。
殊品：不同品類，指賢愚有別。
睢盱（suī xū）：張目仰視的樣子。
纓冠：戴帽，此處指猴子戴帽，比喻徒具人形的虛偽者。
稔（rěn）：成熟，引申為（風氣）嚴重、盛行。
戇（zhuàng）：愚直，剛直。
諗（shěn）：告知，勸誡。
沈（chén）：汁，此處指潑灑的水，比喻難以挽回的事物。
版筑：古代筑墻工具，代指傅說未遇商王武丁前做筑墻苦役的經(jīng)歷。
尹屈唯烹飪：指伊尹未遇商湯前曾做庖廚之事。
此詩為王安石早期作品，約作于宋仁宗慶歷年間（1041-1048）。時王安石初入仕途，目睹社會風俗浮薄、道德敗壞，官僚尸位素餐，深為憂慮。王伯虎是其志同道合的友人，二人皆懷救世之志，故以詩酬答，共商對策，反映了王安石早期關(guān)注現(xiàn)實、欲改革時弊的思想萌芽。
全詩批判了宋初社會浮詐成風、教化失責的弊端，表達了詩人對時俗的憤懣與救世的熱忱。詩中既有對現(xiàn)實的冷峻觀察（如“父翁相販賣”），又有對自身處境的清醒認知（“賤貧欲救世，無寧猶拾沈”），更以傅說、伊尹自勉，展現(xiàn)了王安石早期積極用世、堅韌務(wù)實的精神。作為其政治改革思想的早期文學體現(xiàn)，此詩在王安石文集中具有重要的思想價值。
父母人皆有，儀刑自冕旒。 問安趨燕寐，拂曉過龍樓。 鶴駕嚴晨衛(wèi)，雞人徹夜籌。 茲闈天語接，飛棟月華收。 萬姓齊呼舞，三宮款獻酬。 小儒尤國切，幾白九分頭。
堂上簪纓交錯，花間簾幕高張。與君一詠一飛觴。莫笑詩狂飲暢。滿路光風轉(zhuǎn)蕙，吟邊宮柳斜行。新詞妙絕動宮墻。紫誥黃麻天上。
雪朵中間蓓蕾齊，驟開尤覺繡工遲。 品高多說瓊花似，曲妙誰將玉笛吹。 散舞不休零晚樹，團飛無定撼風枝。 漆園如有須為夢，若在藍田種更宜。
戢翼盤桓傍小庭，不無清夜夢煙汀。 靜翹月色一團素，閑啄苔錢數(shù)點青。 終日稻粱聊自足，滿前雞鶩漫相形。 已隨秋意歸詩筆，更與幽棲上畫屏。
賢侯美化行南國，華發(fā)欣欣奉宴娛。 政績已聞同水薤，恩輝遂喜及桑榆。 休言身外榮名好，但恐人間此會無。 他日定知傳好事，丹青寧羨洛中圖。
菰葉青青綠荇齊。
臘凍初開苕水情，煙村遠郭漫吟行。 灘頭斜日鳧鷖隊，枕上西風鼓角聲。 一棹寒燈隨夜釣，滿犁膏雨趁春耕。 誰言五福仍須富，九十年余樂太平。
鵬去天池鳳翼隨，風云高處約先飛。 青袍賜宴出關(guān)近，帶取瓊林春色歸。
蒿簪掠鬢布裁衣，水鑑雖明亦嬾窺。 數(shù)畝秋禾滿家食，一機官帛幾梭絲。 物為貴寶天應(yīng)與，花有秋香春不知。 多少年來豪族女，總教時樣畫蛾眉。
社燕秋歸何處鄉(xiāng)，群雛齊老稻青黃。 猶能時暫棲庭樹，漸覺稀疏度苑墻。 已任風庭下簾幕，卻隨煙艇過瀟湘。 前春認得安巢所，應(yīng)免差池揀杏梁。
江心云破處，遙見去帆孤。 浪闊疑升漢，風高若泛湖。 依微過遠嶼，彷佛落荒蕪。 莫問乘舟客，利名同一途。
萬杵煉麋搖夜月，一圭分劑割晴云。 雪腴半展陶泓凈，改罷新詩寫贈君。
吾今兩鬢已成絲，每每逢春獨自輩。 最恨秋千無力上，風流不比少年時。
佳會不可常，客子心郁陶。 他時縱復遇，何以永今朝。 嚴風西北來，轅馬鳴蕭蕭。 積雪滿天涯，倦鳥思故巢。 黯然離別情，泣涕上河橋。
皎皎霜前月，寒菊滿徑芳。 光華相照耀，芳馨襲衣裳。 奈何一為別，山川阻且長。 蓬根在我足，車輪在我腸。 衷情茍不渝，千載永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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