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賢一不肖詩歐陽永叔

作者：蔡襄（宋代）

先民至論推天常，補袞扶世為儒方。圜冠博帶不知本，樗櫟安可施青黃。

帝圖日盛人世出，今吾永叔誠有望。處心學士貴適用，異端莫得窺其墻。

子年五月范京兆，服天子命臨鄱陽。二賢拜疏贖其罪，勢若止沸反揚湯。

敕令百執(zhí)無越位，諫垣何以敢封囊。哀來激憤抑復奮，強食不得下喉吭。

位卑無路自聞達，目視云闕高蒼茫。裁書數(shù)幅責司諫，落筆??驥騰康莊。

刃迎縷析解統(tǒng)要，其間大意可得詳。書日希文有本末，學通古今氣果剛。

始自理官來秘閣，不五六歲為天章。上心倚若左右手，日備顧問鄰清光。

茍爾希文實邪佞，曷不開口論否臧。陰觀被譴始丑詆，摧枯拉腐奚為彊。

儻日希文實賢士，因言被責庸何傷。漢殺王章與長倩，當時豈曰誅賢良。

惟時諫官亦結(jié)舌，不曰可諫曰罪當。遂今百世覽前史，往往心憤涕泗滂。

斯言感切固已至，讀者不得令激昂。豈圖反我為怨府，袖書乞憐天之傍。

謫官一邑固分耳，恨不剖腹呈琳瑯。我嗟時輩識君淺，但推藻翰高文場。

斯人滿腹有儒術(shù)，使之得地能施張。皇家太平幾百載，正當鑒古修紀綱。

賢才進用忠言錄，祖述圣德垂無疆。

譯文

古代賢明之人認為天的常道是最重要的，補救時政、扶持世道是儒家的準則。那些戴著圓帽、系著寬帶的人卻不明白根本，就像不成材的樗櫟怎能施加色彩。國家日益興盛，人才輩出，如今歐陽永叔確實有大希望。他心懷學士的抱負，注重學以致用，讓異端無法窺探他的學問。某年五月范仲淹被貶，帶著天子的命令前往鄱陽。余靖、尹洙上書營救他，結(jié)果如同揚湯止沸。皇帝下令百官不得越位進言，諫官又怎敢封書進諫。歐陽永叔悲憤交加，強忍著食物卻難以下咽。他地位卑微，無法讓皇帝知曉自己的心意，只能望著高遠蒼茫的皇宮。他寫了幾頁書信責備司諫高若訥，落筆如駿馬馳騁在康莊大道。分析問題條理清晰，其中大意可以詳細知曉。信中說范仲淹有始有終，學問貫通古今，氣概剛正。他從大理寺官員升任秘閣校理，不到五六年就成為天章閣待制。皇上倚重他如左右手，每天讓他在身邊以備顧問。如果范仲淹真是奸邪之人，為何不早點開口評論他的好壞。暗中觀察他被貶后才詆毀他，這種行為如同摧枯拉朽般無力。倘若范仲淹是賢士，因進言被責又有何妨。漢朝殺了王章和蓋寬饒，當時難道說殺的是賢良之人嗎？當時諫官也都沉默不語，不說可以進諫反而說他罪有應(yīng)得。這讓后世之人讀史時，往往悲憤落淚。歐陽永叔的話感人至深，讀者怎能不激昂。沒想到反而成了怨恨的對象，他帶著書信在天子身邊乞求憐憫。被貶到一個小地方本是他的命數(shù)，只恨不能剖開肚子展現(xiàn)自己的赤誠。我嘆息當時的人對他了解太淺，只推崇他在文壇的才華。他滿腹經(jīng)綸，若能得到施展的機會，定能有所作為。皇家太平已有幾百年，正該借鑒古代來整頓綱紀。任用賢才，采納忠言，繼承和發(fā)揚圣德，讓國家長治久安。

注釋

天常：天的常道。

補袞：補救帝王的過失。

圜冠博帶：指儒生的裝束。

樗櫟：兩種樹名，比喻不成材的人。

青黃：指色彩。

范京兆：指范仲淹，當時范仲淹被貶知饒州。

拜疏：上奏章。

諫垣：諫官官署。

封囊：密封的奏章。

云闕：指皇宮。

司諫：指高若訥。

??驥：駿馬。

希文：范仲淹的字。

天章：天章閣待制，范仲淹曾任此職。

否臧：好壞。

王章：西漢諫大夫，因彈劾權(quán)貴被下獄死。

長倩：即蓋寬饒，西漢司隸校尉，因直言進諫被下獄自殺。

創(chuàng)作背景

此詩創(chuàng)作于北宋時期。當時范仲淹因上書批評時政，得罪宰相呂夷簡，被貶饒州。余靖、尹洙上書營救，也被貶。司諫高若訥不但不進諫，反而詆毀范仲淹。歐陽永叔寫了《與高司諫書》斥責高若訥，也被貶夷陵令。作者蔡襄有感于此，創(chuàng)作了這首詩，贊揚歐陽永叔等賢人的正直敢言，批判高若訥等不肖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