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周架閣以浙東提干歸平江
共惟仁義心,無賢愚圣狂。
紛紛萬弓箭,獨以寸鐵當。
毫牦有不察,居然失其鄉。
察則我固有,而失豈真亡。
周君海內秀,清姿競球瑯。
牛刀十九年,猶顧善而藏。
用世無內外,意行獨安詳。
乃知旦晝物,特為弱者彊。
許時京塵中,解后兩匆忙。
前日同李郭,它日盟范張。
豈謂客逢客,乃或得相羊。
此道日寥落,此意誰平章。
為人作生活,悠悠老扶桑。
勉哉迪嘉猷,歲晚垂令芳。
我亦從此去,后會丘之陽。
共惟仁義心,無賢愚圣狂。
紛紛萬弓箭,獨以寸鐵當。
毫牦有不察,居然失其鄉。
察則我固有,而失豈真亡。
周君海內秀,清姿競球瑯。
牛刀十九年,猶顧善而藏。
用世無內外,意行獨安詳。
乃知旦晝物,特為弱者彊。
許時京塵中,解后兩匆忙。
前日同李郭,它日盟范張。
豈謂客逢客,乃或得相羊。
此道日寥落,此意誰平章。
為人作生活,悠悠老扶桑。
勉哉迪嘉猷,歲晚垂令芳。
我亦從此去,后會丘之陽。
世人皆有仁義之心,無論賢愚圣狂皆具備。面對紛擾如萬箭齊發,唯以仁義寸鐵應對。若有絲毫未能明察,竟會迷失本真方向。明察則仁義本自固有,迷失又怎會真正消亡?周君乃海內才俊,姿容清俊如美玉琳瑯。十九年如牛刀小試,仍收斂才能待時藏。處世不論內外之境,心意從容自在安詳。可知白日里的紛擾,不過是弱者逞強之相。多時在京城塵土中,偶遇總是行色匆忙。前日曾與君同游,他日當結生死之盟。誰料客中逢客,竟得片刻悠閑徜徉。此道日益寥落,這份心意有誰評章?為人操勞生計,歲月悠悠漸老扶桑。望君勉力踐行善道,歲晚終能留下美名。我也將從此離去,后會當在山丘之陽。
架閣:宋代官名,掌管理檔案文書。
提干:提舉常平司干辦公事的簡稱,為地方監察官職。
球瑯:美玉,此處比喻周君品貌高潔。
牛刀:出自《論語·陽貨》“割雞焉用牛刀”,喻大材小用。
善而藏:化用《莊子·養生主》“善刀而藏之”,指收斂才能以待時。
李郭:東漢李膺、郭泰,二人相交為知己,此處喻指與周君的友情。
范張:范式、張劭,東漢人,以重諾守信著稱,喻生死之交。
相羊:同“徜徉”,悠閑自在。
平章:評議、辨別。
迪嘉猷(yóu):遵循善道,迪,遵循;猷,謀劃、道。
丘之陽:山丘的南邊,古代以山南為陽,此處指約定的再會地點。
此詩為送友人周架閣從浙東提干任上歸平江而作。周君久任地方(“牛刀十九年”),才德兼備卻低調內斂。詩人與周君在京城有過匆匆交集(“許時京塵中,解后兩匆忙”),此次客中相遇(“客逢客”)更添珍惜,故借送別之機,既贊其德才,又勉其踐行善道,反映南宋士人重道德、重友情的交游風氣。
全詩以“仁義心”為核心,先論道德本真,再贊友人德才,繼述相交情誼,終以勸勉作結,結構清晰。既體現儒家“仁義為本”的思想,又通過具體人物刻畫展現士人風骨,是一首情感真摯、理趣兼備的送別佳作。
海上歸來鬢未霜,登臨應不愧斯堂。風生葆羽迎仙蓋,華散氍毹供佛香。
江上蘼蕪隨意綠,雨中新樹過人長。綿州學士深埋玉,淚濕遺編可得忘。
六十二年,放歸田野,多謝圣恩容我。兄弟相依,歲時伏臘,供奉祠堂香火。遠近松楸,清明寒食,祭獻雞豚酒果。幾多函、鳳勅龍章,三代穹碑墓左。 天生的、好山好水,云泉竹樹,到處堪游堪坐。雪霽梅開,春融花發,風外小輿輕舸。 城市山林,柴門竹戶,早晚無關無鎖。客來時、豐約隨宜,塊炙杯羹皆可。
金井梧桐霜葉飛,寒烏啞啞中夜啼。 蘭閨少婦停燈宿,夢見征人塞上歸。 相思未訴烏驚起,千結柔腸碧窗里。 鹍弦羞澀掩瑤琴,線斷紅珠淚如洗。 啼啞啞,聲不住。 牽轆轤,逐烏去。
綠水橋邊酒店,白鷗沙上漁家。 山前山后春雨,江北江南落花。
游公已去今安在,學步虛聲過午清。 最喜高談言太極,一輪放下月華明。
守令張官本為民,恫瘝無異切吾身。 但令六縣皆朱邑,何必共堂有信臣。 田里要須興孝弟,閭閻謹勿致嚬呻。 與君共舉一杯酒,化作人家點點春。
折秦淮露柳,帶明月、倚歸船。看佩玉紉蘭,囊詩貯錦,江滿吳天。吟邊。喚回夢蝶,想故山、薇長已多年。草得梅花賦了,棹歌遠和離舷。 風弦。盡入吟篇。傷倦客、對秋蓮。過舊經行處,漁鄉水驛,一路聞蟬。留連。漫聽燕語,便江湖、夜語隔燈前。潮返潯陽暗水,雁來好寄瑤箋。
蕓臺先生執事。不奉教命,忽逾四年,感戀之私,未間時日。先生政高兩粵,威播八蠻,勛業之彪炳,聲聞之熏爍,海內之人,莫不誦之,何俟小子之言。所欲言者,文章而巳。
本朝論文,多宗望溪,數十年來,未有異議。先生獨不取其宗派,非故為立異也,亦非有意薄望溪也,必有以信其未然而奮其獨見也。夫天下有無不可達之區,即有必不能造之境;有不可一世之人,即有獨成一家之文。此一家者,非出于一人之心思才力為之,乃合千古之心思才力變而出之者也。非盡百家之美,不能成一人之奇;非取法至高之境,不能開獨造之域。此惟韓退之能知之,宋以下皆不講也。五都之市,九達之衢,人所共由者也;昆侖之高,渤海之深,人必不能至者也,而天地之大有之。錦繡之飾,文采之輝,人所能致者也,云霞之章,日星之色,人必不能為者也,而天地之大有之。夫文亦若是而已矣。無決堤破藩之識者,耒足窮高邃之旨;無摧鋒陷陣之力者,未足收久遠之功。縱之非忘,操之非勤。夫宇宙間自有古人不能盡為之文,患人求之不至耳。眾人之效法者,同然之嗜好也。同然之嗜好,尚非有志者之所安也。
夫先生之意,豈獨無取于望溪已哉,即八家亦未必盡有當也。雖然,學八家者卑矣,而王遵巖、唐荊川等皆各有小成,未見其為盡非也。學秦漢者優矣,而李北地、李滄溟等竟未有一獲,未見其為盡是也。其中得失之故,亦存乎其人,請得以畢陳之。
蓋文章之變,至八家齊出而極盛;文章之道,至八家齊出而始衰。謂之盛者,由其體之備于八家也,為之者各有心得,而后乃成為八家也;謂之衰者,由其美之盡于八家也,學之者不克遠溯而亦即限于八家也。夫專為八家者,必不能如八家。其失有三:韓退之約六經之旨,兼眾家之長,尚矣。柳子厚則深于《國語》,王介甫則原于經術,永叔則傳神于史遷,蘇氏則取裁于《國策》,子固則衍派于匡、劉,皆得力于漢以上者也。今不求其用力之所自,而但規仿其辭,遂可以為八家乎?此其失一也。漢人莫不能文,雖素不習者,亦皆工妙,彼非有意為文也。忠愛之誼,悱惻之思,宏偉之識,奇肆之辨,詼諧之辭,出之于自然,任其所至而無不咸宜,故氣體高渾,難以跡窺。八家則未免有意矣。夫寸寸而度之,至丈必差。效之過甚,拘于繩尺而不得其天然。此其失二也。自屈原、宋玉工于言辭,莊辛之說楚王,李斯之諫逐客,皆祖其瑰麗。及相如、子云為之,則玉色而金聲;枚乘、鄒陽為之,則情深而文明。由漢以來,莫之或廢。韓退之取相如之奇麗,法子云之閎肆,故能推陳出新,征引波瀾,鏗鏘锽石,以窮極聲色。柳子厚亦知此意,善于造練,增益辭采,而但不能割愛。宋賢則洗滌盡矣。夫退之起八代之衰,非盡掃八代而去之也,但取其精而汰其粗,化其腐而出其奇,其實八代之美,退之未嘗不備有也。宋諸家疊出,乃舉而空之,子贍又掃之太過,于是文體薄弱,無復沉浸醲郁之致,瑰奇壯偉之觀。所以不能追古者,未始不由乎此。夫體不備不可以為成人,辭不足不可以為成文。宋賢于此不察,而祖述之者,并西漢瑰麗之文而皆不敢學。此其失三也。
且彼嘉謨讜議,著于朝廷,立身大節,炳乎天壤,故發為文辭,沛乎若江河之流。今學之者,無其抱負志節,而徒津津焉索之于字句,亦末矣。此專為八家者,所以必不能及之也。然而而志于為文者,其功必自八家始。何以言之?文莫盛于西漢,而漢人所謂文者,但有奏對封事,皆告君之體耳。書序雖亦有之,不克多見。至昌黎始工為贈送碑志之文,柳州始創為山水雜記之體,廬陵始專精于序事,眉山始窮力于策論。序經以臨川為優,記學以南豐稱首。故文之義法,至《史》、《漢》而已備;文之體制,至八家而乃全。彼固予人以有定之程式也。學者必失從事于此,而后有成法之可循。否則雖銳意欲學秦漢,亦茫無津涯。然既得門徑,而猶囿于八家,則所見不高,所挾不宏,斯為明代之作者而已。故善學文者,其始必用力于八家,而后得所從入;其中又進之以《史》、《漢》,而后克以有成。此在會心者自擇之耳。然茍有非常絕特之才,欲爭美于古人,則《史》、《漢》猶未足以盡之也。夫《詩》、《書》,退之既取法之矣。退之以六經為文,亦徒出入于《詩》、《書》,他經則未能也。夫孔子作《系辭》,孟子作七篇,曾子闡其傳以述《大學》,子思困于宋而述《中庸》,七十子之徒,各推明先王之道以為《禮記》。豈獨義理之明備云爾哉?其言固古今之至文也。世之其好學者,必實有得于此,而后能明道以修辭。于是乎從容于《孝經》以發其端,諷誦于典謨訓誥以莊其體,涵泳于國風以深其情,反復于變雅、《離騷》以致其怨。如是而以為未足也,則有《左氏》之宏富,《國語》之修整,益之以《公羊》、《谷梁》之情深。如是而以為未足也,則有《大戴記》之條暢,《考工記》之精巧,兼之以荀卿、揚雄之切實。如是而又以為未足也,則有老氏之渾古,莊周之駘蕩,列子之奇肆,管夷吾之勁直,韓非之峭刻,孫武之簡明,可以使之開滌智識,感發意趣。如是術藝既廣,而更欲以括其流也,則有《呂覽》之胲洽,《淮南》之瑰瑋,合萬物百家以泛濫厥辭,吾取其華而不取其實。如是眾美既具,而更改以盡其變也,則有《山海經》之怪艷,《洪范傳》之陸離,《素問》、《靈樞》之奧衍精微,窮天地事物以錯綜厥旨,吾取其博而不取其侈。凡此者,皆太史公所遍觀以資其業者也,皆漢人所節取以成其能者也。以之學道,則幾于雜矣;以之為文,則取精多而用愈不窮,所謂聚千古之心思才力而為之者也。而變而出之,又自有道。食焉而不能化,猶未足為神明其技者也。有志于文章者,將殫精竭思于此乎?抑上及《史》、《漢》而遂已乎?將專求之八家而安于所習乎?夫《史》、《漢》之于八家也,其等次雖有高低,而其用有互宜,序有先后,非先蘭莫能明也。且夫八家之稱何自乎?自歸安茅氏始也。韓退之之才,上追揚子云,自班固以下皆不及,而乃與蘇子由同列于八家,異矣。韓子之文,冠于八家之前而猶屈;子由之文,即次于八家之末而猶慚。使后人不足于八家者,蘇子由為之也;使八家不遠于古人者,韓退之為之也。
吾鄉望溪先生,深知古人作文義法,其氣味高淡醇厚,非獨王遵巖、唐荊川有所不逮,即較之子由,亦似勝之。然望溪豐于理而嗇于辭,謹嚴精實則有余,雄奇變化則不足,亦能醇不能肆之故也。夫震川熟于《史》、《漢》矣,學歐、曾而有得,卓乎可傳,然不能進于古者,時藝太精之過也,且又不能不囿于八家也。望溪之弊與震川同。先生所不取者,其以此與?然其大體雅正,可以楷模后學,要不得不推為一代之正宗也。學《史》、《漢》者由八家而入,學八家者由震川、望溪而入,則不誤于所向,然不可以律非常絕特之才也。夫非常絕特之才,必盡百家之美,以成一人之奇;取法至高之境,以開獨造之域。先生殆有意乎?其不安于同然之嗜好宜也。方將摩昆侖之高,探渤海之深,煥云霞之章,揚日星之色,恢決堤破藩之識,奮摧鋒陷陣之力,用之于一家之言,由是明道修辭,以漢人之氣體,運八家之成法,本之以六經,參之以周末諸子,則所謂增美古人者,庶幾其有在焉。然其后先用力之序,彼此互用之宜,亦不可不預熟也。芻蕘之見,皆先生所已知,不揣固陋,瀆陳左右,且以當面質也。斯文寥落甚矣,唯先生可聞斯言,唯開敢為此言。伏惟恕狂簡之咎,而加之以致,幸甚。
結廬人境車馬稀,春殘猶自戀春衣。百年幾度花前醉,一飯不忘天下饑。
樹老無枝龍自臥,樓高有級錫能飛。為貪欲盡花經眼,藉草相將坐不歸。
建中天子寄彌綸,筑隱商巖舊葉存。 麟筆有文藏冊府,駟車流慶屬衡門。 金繩實構新空界,劍樹真游接古愿。 藐矣諸孫愧前躅,脫身仍謝北山猿。
雨歇涼生枕罩。不夢大槐宮殿。惟對謫仙人,一笑高情眷眷。離恨。離恨。無奈曉窗雜囀。
玉樹芝蘭,冰清況有閨房秀。畫堂如晝。相對傾醇酎。合巹同牢,二姓歡佳耦。憑誰手。鬢絲同紐。共祝齊眉壽。
直下承當,本來能解,莫遣干休。算如今蹉過,崢嶸歲月,分陰可惜,一日三秋。鬧里偷聲,日中逃影,用盡機關無少留。爭知道,是漚生即水,水外無漚。 世人等是悠悠。誰著個工夫里求。但掩耳竊鐘,將泥洗塊,覓花空里,舐蜜刀頭。何以忙中,尻輿浸假,邀取三彭同載游。真如界,向毗盧頂上,薦取無憂。
慣送往來舟。風生瑟瑟秋。傍荒灘、影共江流。一片冷云低欲護,棲不定、有沙鷗。 渾似柳綿柔。吹殘紅蓼洲。嘆年華、逝水難留。最是愁多頭易白,擔盡了、別離愁。
紺滑一篙春水,云橫幾里江山。一番煙雨洗晴嵐。向曉碧天如鑒。 客枕謾勞魂夢,心旌長系鄉關。封姨慳與送歸帆。愁對綠波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