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至太和寄蔡仲偃太博
我憶去年仲冬月,夜醉離尊曉船發。冬冬畫鼓上窮江,章貢川源接南粵。
虔州之民十萬家,下車公議亂如麻。去除煩苛養疲瘵,令嚴訟簡俗亦嘉。農事屢登稻粱積,獄犴空虛寇衰息。遠陬安堵幸實天,闕然自愧予何力。
邇來被旨還神京,乘秋擊棹煙波行。夷猶入境奚所喜,故人樂土弦歌聲。
我憶去年仲冬月,夜醉離尊曉船發。冬冬畫鼓上窮江,章貢川源接南粵。
虔州之民十萬家,下車公議亂如麻。去除煩苛養疲瘵,令嚴訟簡俗亦嘉。農事屢登稻粱積,獄犴空虛寇衰息。遠陬安堵幸實天,闕然自愧予何力。
邇來被旨還神京,乘秋擊棹煙波行。夷猶入境奚所喜,故人樂土弦歌聲。
我回憶起去年仲冬時節,夜里醉別離席,清晨便乘船出發。咚咚的畫鼓聲中船行至江的盡頭,章水、貢水的源頭連接著南粵之地。虔州有十萬戶百姓,我剛到任時公務議論紛雜如麻。去除繁瑣苛政,養護疲憊困苦的百姓,政令嚴整、訴訟減少,風俗也變得淳美。農事連年豐收,稻粱堆積;監獄空蕩,賊寇平息。偏遠角落的百姓也安定生活,這實在是上天庇佑,我自愧并無太多功勞。近來奉詔返回京城,乘秋泛舟于煙波之中。從容進入太和境內,有何值得欣喜?是故人所在樂土傳來的弦歌之聲。
離尊:離別的酒樽,代指餞行的酒宴。
窮江:江的盡頭,指章水與貢水的交匯處(今贛州)。
章貢:章水與貢水,在虔州(今贛州)合流為贛江。
疲瘵(zhài):疲憊困苦的百姓,瘵指疾病、疾苦。
獄犴(àn):監獄,犴本指傳說中的猛獸,代指牢獄。
遠陬(zōu):偏遠的角落,陬指角落。
安堵:安定,像墻一樣安穩,形容生活有序。
神京:指北宋京城汴京(今開封)。
夷猶:從容不迫、緩慢行進的樣子。
此詩當為作者(疑為北宋官員)在治理虔州(今贛州)后,奉詔返回京城途中所作。作者在虔州任上推行仁政,去除苛法,使百姓安居樂業;途經太和(今江西泰和)時,因友人蔡仲偃在此治政有方,故寄詩以表對其治下‘樂土’的贊賞,及自身離贛返京的復雜心境。
全詩以回憶起筆,詳述治理虔州的舉措與成效,展現‘令嚴訟簡’‘農事屢登’的太平景象,既自謙‘何力’,又隱含為政以德的自信;結尾‘故人樂土弦歌’一轉,以友人治下的和樂收束,體現對仁政的肯定與同僚的認同,是一首融敘事、抒情與政論于一體的紀實性詩作。
酌郁既灌,薌蕭方爇.籩豆靜器,簠簋芬飶。 魚臘薦美,牲牷表潔。是戢是將,載迎載列。
徹公之清若冰雪,高僧天資與人別。三十能詩名已出,名在詩流心在律。
不殊惠遠殊惠休,皎然未合誰與儔。白云蕭散何定止,忽入關中訪包李。
孤清難立眾所沮,到底無辜中非語。木秀于林風必摧,徹公懷德成禍胎。
古人已往不復嘆,為爾為詩遺后來。
一輪明月掛天心,四海生靈荷照臨。 何必西風撼丹桂,碧霄重送九秋音。
捉賊分明要見贜,十身調御下禪床。 曾經巴峽猿啼處,鐵作心肝也斷腸。
城南措大騎驢子,市北郎君跨馬兒。 各各四蹄俱著地,三春同到月明池。
昨日兮昨日,昨日何其少! 昨日過去了,今日徒煩惱。 世人但知悔昨日,不覺今日又過了。 水去汩汩流,花落知多少,成事立業在今日,莫待明朝悔今朝。
始聞阿閣一聲鐘,日暖蒼龍睡正濃。 再擊鳳凰臺上鼓,夜半祥鸞未飛舞。 帝苦永固如磐石,胡僧枉費平生力。 回指少林歸去來,春風一陣華狼藉。
盈盈嬌女閨中秀,詠絮吟風。玉佩玲瓏。繞膝承歡笑語融。
年來遠嫁他鄉去,淚雨常濛。凝睇吳峰。此后應從夢里逢。
隆恩百歲渾無報,握手江干。恨罨征帆。病眼朦朧仔細看。
暮秋駕鶴游蓬島,佩冷云寒。長夜漫漫。淚灑吳江樹樹丹。
早春抱病魚軒至,榻拂輕埃。徑掃蒼苔。幽閣重門此日開。
而今冷落西園路,剩粉遺釵。香暗塵埋。夜夜西風墮老槐。
得不得,傅不得,歸根得旨復何言。 憶得首山曾漏泄,新婦騎驢阿家牽。
嗟來咄去,被天公、把做小兒調戲。蹀雪龍庭掃未久,還促炎州行李。不半年間,北胡南越,一萬三千里。征衫著破,著衫人、可知矣。 休問海角天涯,黃蕉丹荔,自足供甘旨。泛綠依紅無個事,時舞斑衣而已。救蟻藤橋,養魚盆沼,是亦經綸耳。伊周安在,且須學老萊子。
酒薄愁濃醉不成。夜長欹枕數殘更。嫩寒時節過燒燈。 已自孤鸞羞對鏡,未能雙鳳怕聞笙。莫教吹作別離聲。
乾坤能大,算蛟龍元不是池中物。風雨牢愁無著處,那更寒蛩四壁。橫槊題詩,登樓作賦,萬事空中雪。江流如此,方來還有英杰。(寒蛩 一作:寒蟲) 堪笑一葉漂零,重來淮水,正涼風新發。鏡里朱顏都變盡,只有丹心難滅。去去龍沙,江山回首,一線青如發。故人應念,杜鵑枝上殘月。
德祐二年二月十九日,予除右丞相兼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時北兵已迫修門外,戰、守、遷皆不及施。縉紳、大夫、士萃于左丞相府,莫知計所出。會使轍交馳,北邀當國者相見,眾謂予一行為可以紓禍。國事至此,予不得愛身;意北亦尚可以口舌動也。初,奉使往來,無留北者,予更欲一覘北,歸而求救國之策。于是辭相印不拜,翌日,以資政殿學士行。
初至北營,抗辭慷慨,上下頗驚動,北亦未敢遽輕吾國。不幸呂師孟構惡于前,賈余慶獻諂于后,予羈縻不得還,國事遂不可收拾。予自度不得脫,則直前詬虜帥失信,數呂師孟叔侄為逆,但欲求死,不復顧利害。北雖貌敬,實則憤怒,二貴酋名曰“館伴”,夜則以兵圍所寓舍,而予不得歸矣。未幾,賈余慶等以祈請使詣北。北驅予并往,而不在使者之目。予分當引決,然而隱忍以行。昔人云:“將以有為也”。
至京口,得間奔真州,即具以北虛實告東西二閫,約以連兵大舉。中興機會,庶幾在此。留二日,維揚帥下逐客之令。不得已,變姓名,詭蹤跡,草行露宿,日與北騎相出沒于長淮間。窮餓無聊,追購又急,天高地迥,號呼靡及。已而得舟,避渚洲,出北海,然后渡揚子江,入蘇州洋,展轉四明、天臺,以至于永嘉。
嗚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幾矣!詆大酋當死;罵逆賊當死;與貴酋處二十日,爭曲直,屢當死;去京口,挾匕首以備不測,幾自剄死;經北艦十余里,為巡船所物色,幾從魚腹死;真州逐之城門外,幾彷徨死;如揚州,過瓜洲揚子橋,竟使遇哨,無不死;揚州城下,進退不由,殆例送死;坐桂公塘土圍中,騎數千過其門,幾落賊手死;賈家莊幾為巡徼所陵迫死;夜趨高郵,迷失道,幾陷死;質明,避哨竹林中,邏者數十騎,幾無所逃死;至高郵,制府檄下,幾以捕系死;行城子河,出入亂尸中,舟與哨相后先,幾邂逅死;至海陵,如高沙,常恐無辜死;道海安、如皋,凡三百里,北與寇往來其間,無日而非可死;至通州,幾以不納死;以小舟涉鯨波出,無可奈何,而死固付之度外矣。嗚呼!死生,晝夜事也。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惡,層見錯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予在患難中,間以詩記所遭,今存其本不忍廢。道中手自鈔錄。使北營,留北關外,為一卷;發北關外,歷吳門、毗陵,渡瓜洲,復還京口,為一卷;脫京口,趨真州、揚州、高郵、泰州、通州,為一卷;自海道至永嘉、來三山,為一卷。將藏之于家,使來者讀之,悲予志焉。
嗚呼!予之生也幸,而幸生也何為?所求乎為臣,主辱,臣死有余僇;所求乎為子,以父母之遺體行殆,而死有余責。將請罪于君,君不許;請罪于母,母不許;請罪于先人之墓,生無以救國難,死猶為厲鬼以擊賊,義也;賴天之靈,宗廟之福,修我戈矛,從王于師,以為前驅,雪九廟之恥,復高祖之業,所謂誓不與賊俱生,所謂鞠躬盡力,死而后已,亦義也。嗟夫!若予者,將無往而不得死所矣。向也使予委骨于草莽,予雖浩然無所愧怍,然微以自文于君親,君親其謂予何!誠不自意返吾衣冠,重見日月,使旦夕得正丘首,復何憾哉!復何憾哉!
是年夏五,改元景炎,廬陵文天祥自序其詩,名曰《指南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