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樂府 日重光
日重光,天際翔,愿言貞明永瞻望。月重輪,淡溟淵。愿猶月之恒,協帝儀中天。
日重光,天際翔,愿言貞明永瞻望。月重輪,淡溟淵。愿猶月之恒,協帝儀中天。
余為董文恪公作行狀,盡覽其奏議。其任安徽巡撫,奏準棚民開山事甚力。大旨言:與棚民相告訐者,皆溺于龍脈風水之說,至有以數百畝之山,保一棺之土;棄典禮,荒地利,不可施行。而棚民能攻苦茹淡于叢山峻嶺、人跡不可通之地,開種旱谷,以佐稻粱。人無閑民,地無遺利,于策至便,不可禁止,以啟事端。余覽其說而是之。
及余來宣城,問諸鄉人。皆言:未開之山,土堅石固,草樹茂密,腐葉積數年,可二三寸。每天雨,從樹至葉,從葉至土石,歷石罅滴瀝成泉。其下水也緩,又水下而土不隨其下。水緩,故低田受之不為災;而半月不雨,高田猶受其浸溉。今以斤斧童其山,而以鋤犁疏其土,一雨未畢,沙石隨下,奔流注壑澗中,皆填污不可貯水,畢至洼田中乃止。及洼田竭,而山田之水無繼者。是為開不毛之土,而病有谷之田;利無稅之傭,而瘠有稅之戶也。余亦聞其說而是之。
嗟夫!利害之不能兩全也久矣。由前之說,可以息事;由后之說,可以保利。若無失其利,而又不至如董公之所憂,則吾蓋未得其術也。故記之以俟夫習民事者。
漁于池者,沉其網而左右縻之。網之緣出水可寸許;緣愈狹魚之躍者愈多。有入者,有出者,有屢躍而不出者,皆經其緣而見之。安知夫魚之躍之出者,不自以為得耶?又安知夫躍而不出與躍而反入者,不自咎其躍之不善耶?而漁者觀之,忽不加得失于其心。
嗟夫!人知魚之無所逃于池也,其魚之躍者,可悲也;然則人之躍者,何也?
江寧府城,其西北包盧龍山而止。余嘗求小盤谷,至其地,土人或曰無有。唯大竹蔽天,多歧路,曲折廣狹如一,探之不可窮。聞犬聲,乃急赴之,卒不見人。
熟五斗米頃,行抵寺,曰歸云堂。土田寬舒,居民以桂為業。寺傍有草徑甚微,南出之,乃墜大谷。四山皆大桂樹,隨山陂陀。其狀若仰大盂,空響內貯,謦欬不得他逸;寂寥無聲,而耳聽常滿。淵水積焉,盡山麓而止。
由寺北行,至盧龍山,其中阬谷洼隆,若井灶齦腭之狀。或曰:“遺老所避兵者,三十六茅庵,七十二團瓢,皆當其地?!?
日且暮,乃登山循城而歸。瞑色下積,月光布其上。俯視萬影摩蕩,若魚龍起伏波浪中。諸人皆曰:“此萬竹蔽天處也。所謂小盤谷,殆近之矣。”
同游者,侯振廷舅氏、管君異之、馬君湘帆、歐生岳庵、弟念勤,凡六人。
煙痕催暮風絲冷。■只有、儂心領。逝水年華真一瞬。
春花多笑,秋花多病。都是傷心境。
危樓鎮日無人影。小立也、拋清茗。濁酒澆來心自警。
歡時偏醉,愁時偏醒。何處商量準。
昨宵星月今宵雨,首似春蓬。心似秋蟲。畢竟情懷那樣同。
小樓深閉愁無那,才聽疏鐘。又聽征鴻。莫道吳儂不懊惱。
綠杉野屋,落日氣清。 脫巾獨步,時聞鳥聲。 鴻雁不來,之子遠行。 所思不遠,若為平生。 海風碧云,夜渚月明。 如有佳語,大河前橫。
至道元年,開寓湯陰。未幾,桂林僧惟深者,自五臺山歸,惠然見過,曰:“昔公守桂林,嘗與公論衡岳山水之秀,為湖嶺勝絕;今惟深自上黨入于相州,至林慮,過天平山明教院,尋幽窮勝,縱觀泉石,過衡岳遠甚?!庇枸侨辉唬骸坝鑿南扔肪訙幎?,湯陰與林慮接境,平居未嘗有言者。今師詒我,是將以我為魏人而且欲佞予耶?”越明日,惟深告辭,予因留惟深,曰:“前言果不妄,敢同游乎?”惟深曰:“諾?!?
初自馬嶺入龍山,小徑崎嶇,有倦意。又數里,入龍口谷,山色回合,林木蒼翠,繞觀俯覽,遂忘箠轡之勞。翊日,飯于林慮,亭午抵桃林村,乃山麓也。泉聲夾道,怪石奇花,不可勝數。山回轉,平地數尋,曰槐林。坐石弄泉,不覺日將晡,憩環翠亭,四顧氣象瀟灑,恍然疑在物外,留連徐步。薄暮,至明教院,夜宿于連云閣。
明旦,惟深約寺僧契園從予游,東過通勝橋,至蒼龍洞,又至菩薩洞;下而南觀長老巖、水簾亭,周行巖徑,下瞰白龍潭而歸。
翊日,西游長老庵,上觀珍珠泉,穿舞獸石,休于道者庵下,至于忘歸橋。由澗而轉至于昆閬溪、仙人獻花臺,出九曲灘,南會于白龍潭。捫蘿西山,沿候樵徑,望風云谷而歸。
明日,契園煮黃精、蒼術苗,請予飯于佛殿之北,回望峰巒,秀若圍屏。契園曰:“居艮而首出者,倚屏峰也?!庇柙唬骸爸T峰大率如圍屏,何獨此峰得名?”契園曰:“大峰之名有六,小峰之名有五,著名已久,皆先師之傳。又其西二峰,一日紫霄峰,上有秀士壁,次日羅漢峰,上有居士壁,以其所肖得名也。又六峰之外,其南隱然者,士民呼為撲豬嶺。又其次曰熨斗峰。”諸峰皆于茂林喬松間拔出石壁數千尺,回環連接,嶄巖峭崒,雖善工亦不可圖畫。予留觀。
予留觀凡五日,不欲去,始知惟深之言不妄。又嗟數年之間,居處相去方百里之遠,絕勝之景,耳所不聞,對惟深誠有愧色。明日將去,惟深、契園固請予留題。予懼景勝而才不敵,不敢形于吟詠,因述數日之間所見云。
鸞笙吹醒鴛鴦夢。零縑斷墨須珍重。春去冷苔衣。落花紅亂飛。
清才高詠雪。小劫羅浮蝶。吟閣剩斜暉。遺芳魂不歸。
風流直欲占秋光,葉底深藏粟蕊黃。 共道幽香聞十里,絕知芳譽亙千鄉。
嘆息東坡老,聰明誤一生。 不須多識字,捷徑自橫行。
香清為借三秋露,葩絢寧禁五日風。 俯對猗蘭振寒綠,靜看飛葉隕輕紅。
茫茫大野,萬邦錯峙。惟王守國,設險于此。呀谷成塹,崇顛若壘。勢軼赤霄,氣吞千里。洪河在下,太室旁倚。崗盤嶺蹙,虎伏龍起。鎖天中區,控地四鄙。出必由戶,入則同軌。拒昏納明,閉亂開理。
昔在秦亡,雷雨晦冥。劉項分險,扼喉而爭。漢飛鎬京,羽斬東城。德有厚薄,此山無情。
維唐初興,時未大同。王于東征,烈火順風。乘高建瓴,擒建系充。奄有天下,斯焉定功。
二百年間,大樸既還。周道如砥,成皋不關。順至則平,逆者惟艱。敢跡成敗,勒銘巉顏。
吾本寒家,世以清白相承。吾性不喜華靡,自為乳兒,長者加以金銀華美之服,輒羞赧棄去之。二十忝科名,聞喜宴獨不戴花。同年曰:“君賜不可違也?!蹦唆⒁换?。平生衣取蔽寒,食取充腹;亦不敢服垢弊以矯俗干名,但順吾性而已。眾人皆以奢靡為榮,吾心獨以儉素為美。人皆嗤吾固陋,吾不以為病。應之曰:“孔子稱‘與其不遜也寧固?!衷弧约s失之者鮮矣。’又曰‘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湃艘詢€為美德,今人乃以儉相詬病。嘻,異哉!”
近歲風俗尤為侈靡,走卒類士服,農夫躡絲履。吾記天圣中,先公為群牧判官,客至未嘗不置酒,或三行、五行,多不過七行。酒酤于市,果止于梨、栗、棗、柿之類;肴止于脯、醢、菜羹,器用瓷、漆。當時士大夫家皆然,人不相非也。會數而禮勤,物薄而情厚。近日士大夫家,酒非內法,果、肴非遠方珍異,食非多品,器皿非滿案,不敢會賓友,常量月營聚,然后敢發書。茍或不然,人爭非之,以為鄙吝。故不隨俗靡者,蓋鮮矣。嗟乎!風俗頹弊如是,居位者雖不能禁,忍助之乎!
又聞昔李文靖公為相,治居第于封丘門內,廳事前僅容旋馬,或言其太隘。公笑曰:“居第當傳子孫,此為宰相廳事誠隘,為太祝奉禮廳事已寬矣?!眳⒄敼珵橹G官,真宗遣使急召之,得于酒家,既入,問其所來,以實對。上曰:“卿為清望官,奈何飲于酒肆?”對曰:“臣家貧,客至無器皿、肴、果,故就酒家觴之?!鄙弦詿o隱,益重之。張文節為相,自奉養如為河陽掌書記時,所親或規之曰:“公今受俸不少,而自奉若此。公雖自信清約,外人頗有公孫布被之譏。公宜少從眾?!惫珖@曰:“吾今日之俸,雖舉家錦衣玉食,何患不能?顧人之常情,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吾今日之俸豈能常有?身豈能常存?一旦異于今日,家人習奢已久,不能頓儉,必致失所。豈若吾居位、去位、身存、身亡,常如一日乎?”嗚呼!大賢之深謀遠慮,豈庸人所及哉!
御孫曰:“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惫?,同也;言有德者皆由儉來也。夫儉則寡欲,君子寡欲,則不役于物,可以直道而行;小人寡欲,則能謹身節用,遠罪豐家。故曰:“儉,德之共也?!背迍t多欲。君子多欲則貪慕富貴,枉道速禍;小人多欲則多求妄用,敗家喪身;是以居官必賄,居鄉必盜。故曰:“侈,惡之大也。”
昔正考父饘粥以糊口,孟僖子知其后必有達人。季文子相三君,妾不衣帛,馬不食粟,君子以為忠。管仲鏤簋朱纮,山節藻棁,孔子鄙其小器。公叔文子享衛靈公,史鰌知其及禍;及戌,果以富得罪出亡。何曾日食萬錢,至孫以驕溢傾家。石崇以奢靡夸人,卒以此死東市。近世寇萊公豪侈冠一時,然以功業大,人莫之非,子孫習其家風,今多窮困。其余以儉立名,以侈自敗者多矣,不可遍數,聊舉數人以訓汝。汝非徒身當服行,當以訓汝子孫,使知前輩之風俗云。
古者諫無官,自公卿大夫,至於工商,無不得諫者。漢興以來,始置官。
夫以天下之政,四海之眾,得失利弊,萃於一官使言之,其為任亦重矣。居是官者,當志其大,舍其細;先其急,后其緩;專利國家而不為身謀。彼汲汲於名者,猶汲汲於利也,其間相去何遠哉!
天禧初,真宗詔置諫官六員,責其職事。慶歷中,錢君始書其名於版,光恐久而漫滅。嘉祐八年,刻於石。后之人將歷指其名而議之曰:“某也忠,某也詐,某也直,某也曲。”嗚呼!可不懼哉!
趙武靈王北略中山之地,至房子,遂至代,北至無窮,西至河,登黃華之上。與肥義謀胡服騎射以教百姓,曰:“愚者所笑,賢者察焉。雖驅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遂胡服。
國人皆不欲,公子成稱疾不朝。王使人請之曰:“家聽于親,國聽于君。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吾恐天下議之也。制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令行為上。明德先論于賤,而從政先信于貴,故愿慕公叔之義以成胡服之功也?!惫映稍侔莼自唬骸俺悸勚袊?,圣賢之所教也,禮樂之所用也,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則效也。今王舍此而襲遠方之服,變古之道,逆人之心,臣愿王孰圖之也!”使者以報。王自往請之,曰:“吾國東有齊、中山,北有燕、東胡,西有樓煩、秦、韓之邊。今無騎射之備,則何以守之哉?先時中山負齊之強兵,侵暴吾地,系累吾民,引水圍鄗;微社稷之神靈,則鄗幾于不守也,先君丑之。故寡人變服騎射,欲以備四境之難,報中山之怨。而叔順中國之俗,惡變服之名,以忘鄗事之丑,非寡人之所望也?!惫映陕犆?,乃賜胡服,明日服而朝。于是始出胡服令,而招騎射焉。